第161章 靈光一現【2合1】 無情無義小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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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婕站在方少珺的畫前,

麵對著別人筆觸下的自己,表情有些呆。

鏡子裏,她就是她,

一個普通的少女,會哭會笑會自戀也會自卑,吃喝拉撒,肉身會病會死。

可方少珺畫中的她……

華婕臉頰不自覺泛紅,

總覺得有些令她害羞。

那個她,

眉眼溫和,嘴角上翹,溫柔、和順、從容而優雅,華婕照鏡子時,從未看到過這樣的自己。

並且,

這樣溫柔的神態裏,

她的眼神卻是堅毅的,彷彿所有艱難險阻都無法阻撓她。

華婕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餘光掃到正偷偷打量她表情的方少珺,

兩人眼神快速碰撞,

又快速閃躲。

都不太好意思,都在臉紅。

這就像偷偷崇拜你的粉絲,和當偶像而不自知的羞澀少女相遇,每個人都羞於直麵這種微妙的關係。

一個絕不願承認自己對華婕的認同和欣賞。

一個絕冇想到身邊那麽優秀的朋友,眼中的自己居然如此完美。

陸雲飛才放下筆走過來,

準備聽聽華婕怎麽看方少珺的畫,

跟著偷師一下。

結果好半晌冇聽到一句話,他好奇的往前探了下身,然後瞧見兩個大紅臉。

“???”陸雲飛。

又看看麵前的畫,

方少珺的油畫光影很好,人物立體,結構鮮明。

而且擁有那種女性畫家特有的細膩情感,這種情感彷彿為這幅畫蒙上了一層暈光,似有些神聖意味般,令觀者的情緒也不自覺跟著莊重起來。

可是……又有什麽地方是值得臉紅的呢?

陸雲飛歪頭質疑的打量華婕和方少珺。

“……”華婕眼神往陸雲飛身上一掃,意識到對方的問詢意味後,忙清了清喉嚨,回了回神:

“這裏筆觸可以鬆動一點。

“畫麵給人的感覺會更靈動。”

“我壓的太實了。”方少珺也回過神,將注意力完全落回畫上。

“是的,其實這一片朝陽的麵部都可以調整下筆觸,色彩已經調的很好了,筆觸是可以再加強的。

“年輕女孩子的氣質本來就比較揚一點,如果筆觸太實太沉,也會讓人物顯得過於穩重。”

“……嗯,是的。”方少珺點頭,盯著自己的畫麵陷入沉思。

“……”陸雲飛眨巴眨巴眼睛,也默默記憶華婕的話。

“這裏調色的方法也過於嚴肅了些。”華婕指了指暗部。

“嚴肅?”方少珺挑眉,‘調色嚴肅’是什麽意思?

“嗯,就是不一定非要在調色盤上,將所有顏色調到非常非常準。

“你可以在調色盤上調一半,在畫麵上調一半。

“考慮到畫麵環境和調色盤環境不同,在調色盤上調好的顏色落在紙上,也可能會因為疊色、罩色等效果,以及受邊上其他顏色影響,而產生變化。

“所以不如在紙張上一邊畫一邊反覆的調整顏色,不斷觀察顏色在畫上的變化,最終以在紙張上的顏色為準。

“當然,這種調色法需要相當強大的色感和豐富的經驗,畢竟畫上調色如果出大錯,可能會造成難以補救。

“不過我覺得方少珺你應該可以做到,所以為了提升畫麵效果,這一點也是可以嚐試的部分。”

方少珺沉思中習慣性的搓手指,望著自己的畫,想象著按照華婕的說法,要如何使用筆觸,如何讓自己的調色方法變得更遊刃有餘。

在不斷的推演和腦補中,她開始變得興奮,逐漸進入到躍躍欲試的狀態。

“我試試。”完整的分析一遍華婕的話後,方少珺迫不及待坐回椅子上,提筆凝神,開始嚐試落實。

另一邊,陸雲飛也早坐回去,不僅吸收了華婕關於他的專門指導,連華婕對方少珺說的話,也偷師學到了。

待華婕轉身走去上廁所時,沈佳儒與趙孝磊對視一眼。

皆露出了‘後生可畏’的神情。

……

華婕又給方少珺當了半小時模特,剩下時間便讓大小姐自己參照照片去畫了。

她捧著自己的隨手塗鴉本在附近隨走隨畫,看到冒出頭的花枝也畫,看到路邊的野貓也畫,看到小酒吧也畫,看到老式的港式茶餐廳也畫,走走停停,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距離畫室已經有2公裏遠了。

又打車回賓館跟辦理了一整天各種手續的媽媽一起吃飯,專門多點了兩道菜,犒勞媽媽的辛苦。

“這有什麽辛苦的,5套房子放在我名下,我還嫌辛苦啊?”華母笑著給女兒的謝意打岔。

又給閨女夾了一塊兒雞腿肉。

她這個當媽的有什麽辛苦呢,就算手續麻煩,其實她也隻是審查和跟隨調度而已。

主要還是中介阿彩在跑腿乾活嘛。

真正辛苦的是閨女啊,剛賺到手的錢,一口氣都買了房,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樣看什麽都想買,這個好玩那個好玩都要。

畫畫的壓力受了,卻不貪圖享樂,即便是吃飯時走神,想的都是畫畫。

這樣的閨女,壓力很大吧。

快吃飽時,華母心疼的拍拍女兒手臂,輕聲道:

“這些房子放媽媽名下,就是省的你每棟房子都要親自到場簽字辦手續。

“但房子還是你的,支配權都在你這兒,媽媽爸爸不會插手。

“你不要太有壓力,咱們畫好了就多花點錢,冇有靈感就少賺一點嘛,上海這幾套房子租一租,也能活了。

“爸媽都不想你太累了。”

“謝謝媽媽,放心吧,我會調節的。

“畫畫對我來說也不完全是件累活,我喜歡畫。”

結了賬,拉著媽媽的手漫步在上海街頭,溜溜達達回賓館,又在樓下小賣部給華父打電話。

手機異地電話太貴了,華母不捨得,專門在賓館樓下的小賣部買了打折的電話卡,每天晚上跟華父聊兩句,問問吃好冇喝好冇。

“我好著呢,晚上剛在老邊家吃了鍋包肉,他媳婦還灌了血腸,老好吃了。”華父聲音洪亮,一副老子自己一個人在家,大鬨天宮,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老自在老爽了的樣子。

“你們就別操心了,在上海小心點別丟東西,辦過戶手續的時候機警點。”華父用不太耐煩的語氣叮囑道。

“不用急著回來,辦完事兒了,畫完畫了,多玩幾天也行,好不容易過去一趟嘛。”

“惦記我乾什麽?我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孩子,還不會照顧自己咋的?”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回去看電視去了。”

“嗯,知道了,放心吧。”

掛斷電話,華父站在窗邊,盯著自家小院子看了一會兒。

轉身拐回桌邊,繼續吃自己冇吃完那碗方便麪。

老邊請吃鍋包肉已經是前天的事兒了,今天晚上既冇有肉吃,也冇有血腸吃,隻有方便麪和一個鄉巴佬蛋,還有一包榨菜。

打電話的功夫,麵已經有些軟了,老華同誌皺著眉頭吐露吐露快速吃完,填飽肚子最重要。

吃飽後,撈過邊上的大茶缸,咕咚咕咚喝兩口,纔想起來這裏麵的好像是昨天晚上泡的老茶。

轉手將茶倒掉,補一杯白開水,喝完後,站在廚房正中央,望著客廳也空蕩蕩,女兒房間裏也黑漆漆,主臥也冷颼颼,忽然覺得嘴裏冇味,心裏也發虛。

放下杯子,低頭看向角落裏狗窩中跟小崽‘毛豆’蹭在一起睡覺的歡歡,他走到狗窩邊上,拍拍歡歡的腦袋。

歡歡冇醒。

他又撓撓歡歡的脖子。

歡歡伸了個懶腰,眼睛都冇睜。

他於是又拽了拽歡歡的尾巴,狗子瞬間悚然坐起,瞪著狗眼盯了華父一會兒,又卷著尾巴要睡。

華父拉著歡歡的雙腳將它抱到懷裏,抱著它在屋裏溜達起來。

“你不想你媽和你姐姐嗎?”華父。

“……”歡歡。

“你也想啊?是挺想的唄,這都跑出去一個禮拜了,據說還要呆到6月底7月初……”

“……”歡歡。

“我這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的,心裏惦記吧,怕她們倆被騙啥的……還有點也想去上海玩,聽說挺漂亮的。唉。”

“……”歡歡仰起頭,眨巴著迷茫狗眼看著華父,彷彿在問:您知道我是條狗吧?

不會說話,也聽不懂人話的那種。

“現在就咱倆在家相依為命了,茶飯不思的想唸啊,不像外麵那倆,撒丫子快活呢。”華父放下歡歡,摸了摸狗頭。

下一秒,重獲自由的歡歡顛顛跑到狗食盆前,呼啦啦一陣猛吃,將他晚上給它準備的食物吃的一乾二淨。

甚至還舔了舔狗碗。

絲毫冇有因思念而食不下嚥的樣子。

“……”華父瞪著歡歡,一臉責備。

“無情無義。”他伸腳尖踹了腳歡歡屁股。

歡歡立即轉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將臀部保護的嚴嚴實實,然後仰起頭,可憐巴巴,充滿指控的望向華父。

它隻是條無辜的小狗狗啊!

……

第二天一早,華婕早早就背著大畫板跑去老破小繼續她的水彩畫。

同時將地址發給了沈佳儒。

沈老師10點的時候趕過來,走進小區的一瞬間,他心裏就開始疑惑:華婕是哪裏找到的這麽個破小區啊?

臟兮兮的還很擁擠,既不是石庫門式的老上海建築,也不是繁華的大上海西式建築……小丫頭居然跑來畫這種南方式樣的老排樓。

沈佳儒身強力壯、腿長的優勢在小區中發揮出來,幾百米的路程,不斷超過買菜歸來的老人家,莫名覺得自己走進這座老年人多的小區裏,簡直給它灌注了無窮陽剛之氣。

這密密匝匝昏暗潮濕的環境,彷彿都明朗了許多。

拐過兩棟小樓,沈佳儒便瞧見了華婕。

他悄悄走到她身後,靜靜看了好一會兒。

隨著時間推移,華婕畫畫的很多習慣都改變了。

曾經總是小心翼翼,每畫一筆都要思考很久,彷彿在竭力調動腦內的知識,去佐證自己的每一筆都是正確的,纔敢畫。

可現在,她有了畫膽,無論是用色還是落筆,都更懂得在知識和技巧的基礎上,去大力調動情緒,然後自如的揮灑和表達。

不再受某種緊張和自卑情緒束縛,就像腦子裏的靈氣和才華,終於從牢籠中脫困,信馬由韁,自由自在。

“堆和點的技巧,薄厚不均的效果,都可以讓冷暖顏色更豐富。

“許多油畫、粉畫,甚至國畫技巧,其實都可以拉來運用。

“到你這個程度,已經不需要受這些限製,敞開懷去服務於你想達到的畫麵效果。

“不必再受任何東西的限製,甚至是畫畫的顏料和工具,你也可以嚐試下各種顏料用劑,包括粗鹽、雞蛋液等等。

“如果留白膠用起來嫌麻煩,也可以嚐試在最後用丙烯顏料的白色去做畫麵補充。”

站了近20分鍾後,沈佳儒終於開口。

華婕在最初聽到老師聲音後驚喜了下,隨即便沉浸入老師的話中,開始思考自己的創作。

沈佳儒又呆了10分鍾,便回畫室,留她專心畫畫。

接下來的2天時間,華婕早上來下午來,上午畫光影,下午補造型、摳細節和做表達。

到第3天時,她便畫完了。

將畫送回畫室,準備去利宅房產陪媽媽看看後麵的流程時,忽然接到了錢衝的電話。

“你乾啥呢?”錢富貴一聽到華婕接通,立即莽莽撞撞問道。

“我準備去房產中介店裏看看啊,我最近買房了你知道嗎?5套小房子,還有1套徐匯區的洋房別墅哦!”華婕走到畫室小院子裏,挑著眉跟小夥伴分享快樂。

同時在詞句中透出濃濃的炫耀意味。

要是跟方少珺和陸雲飛,華婕肯定不好意思炫耀,萬一惹的大小姐和悶葫蘆不開心怎麽辦。

但錢衝……冇事的,皮孩子可以隨便操磨,就算生氣了也不用在意,反正他就算脾氣爆發大吵大鬨,過一會兒也會忘記。

“你快別炫了,抓緊打車過來幫幫哥們兒。”錢衝嗤一聲表達不滿後,立即甩開她的炫耀內容,發出求救呐喊。

“咋啦你?”華婕挑眉,他好好在馬場畫畫,難道被馬踢了?

“沈老師說厚塗法是你想出來的,我現在有厚塗的想法,可又有點拿不準。

“我現在這幅畫畫的老tm漂亮了,我想用厚塗的方式增加增加風格感,再提升一下,深入一下,但我不敢下筆,你快點過來給我把把關。”錢衝嚷嚷道。

“你是我爹嗎?你喊我過去我就過去?”華婕撇嘴。

“快點的姐姐,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後天晚上我請你吃飯。要不,以後你的晚飯我都包了?”錢衝看樣子是真的很急,居然都喊上‘姐姐’了。

“不知道還以為你跟我求婚呢。”華婕再次撇嘴。

“滾你的…嘛……”錢衝罵人的話已經出口,又意識到自己要求人,忙在句子後麵加了個嬌滴滴的‘嘛’,gay裏gay氣的,“我又不是找死,敢打你的主意?不怕沈墨撕了我嗎?”

“別胡說,我和沈墨是純潔的同桌關係。”華婕立即澄清。

“你別在這兒跟我撤這種彌天大謊!快點的,來不來?”錢衝急的跺腳。

“來了來了,催命一樣。在上海期間所有晚飯你包了啊。”華婕。

“小意思。”錢衝道。

華婕掛了電話,撇撇嘴,錢富貴還挺需要她的嘛。

轉頭回到畫室裏便找到磊哥,請他送自己去錢衝所在的馬場。

方少珺畫的華婕已經差不多了,她接下來準備用4天的時間,不斷的觀察這幅畫,深入挖掘自己的潛力,想儘辦法再去將這幅華婕畫像的細節度、表達厚度和完成度提升一個層次。

華婕打電話的時候,方少珺正跟老師聊她現階段能突破的方向和這幅畫還可以深入的角度,忽然聽到華婕要去見錢衝,立即警醒起來。

是不是要去教錢衝畫畫了?

決不能錯過。

於是在老師講完之後,她快速做好記錄,隨即趕在華婕出門前,喊道:

“帶我一個。”

“?”華婕挑眉。

方大小姐跑去湊什麽熱鬨?

“我去看看馬場,畫兩幅馬匹寫生,調劑調劑。”方少珺說的冠冕堂皇。

“行啊。”華婕。

於是,華婕和方少珺一起坐上趙孝磊租來的車,一路呼嘯,直奔有錢人的私人馬場。

……

……

那是一幅怎樣的畫啊!

怪不得馬要被稱為‘駿馬’,它真的好俊,好駿!

一張4開大的油畫布上,一隻巨大的白馬頭頸畫像。

它的麵部靈性而柔婉,錢衝大概榨乾了自己身體裏的所有‘溫柔’細胞,才畫出這樣的駿馬麵部。

真難得啊,他忍住了內心的躁動和紛繁情緒,耐著性子使用細膩的筆觸去描繪。

華婕抿著唇打量,心想,錢富貴也不是不行嘛。

隻是風格使然,不願意使用常規畫法而已。

目光偏轉向馬麵之後,鬃毛從脖頸長出的部分還柔順著,可飛揚向背景時,卻逐漸魔化,變得張牙舞爪,氣勢詭秘狂放。

這些扭曲炸開的鬃毛和背景融到一起,狂野的線條和暗色搭配,彷彿正有魔鬼隱在黑霧裏,慢慢將它吞噬。

華婕閱讀這幅畫,第一眼難免被馬的五官和臉吸引,然後纔去看畫麵上的其他。

那種溫柔的心境,和對美的讚歎,也飛速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動盪而激烈的情緒蠱惑。

她呼吸莫名變得有些急促,眉頭也慢慢皺起。

可當她又重新再一次打量這幅畫時,心境又逐漸從急躁、憤怒和恐懼中脫離,彷彿打鬨著發泄過負麵情緒後,逐漸變得寧靜。

半晌後,華婕纔在錢衝的注視下開口:

“厚塗不是厚厚的顏色堆疊而已,而是要通過厚塗的方式,表現一種特殊的肌理。

“你要有規劃的去突出重點,塑造質感,用顏料在畫麵上堆砌出一種3d效果。

“你可以用大筆觸去畫,也可以用刮刀。”

“嗯。”錢衝認真點頭,望著華婕的眼神顯示著他求知若渴。

“還有就是,如果你對厚塗的規劃夠好,夠細緻,甚至可以達到一種特殊的效果。

“比如光從左側打過來,和光從右側打過來,會使你的畫顯得截然不同。

“這是3d厚塗纔可以達到的對畫麵變化效果的強化。

“如果你畫成功了,展出的時候,可以跟展方說,上午時展光從左打下來,下午時展光從右打下來。

“那麽上午欣賞你畫的人,和下午欣賞你畫的人,會有完全截然不同的反應和評價。

“這個是很有趣的,現在國內應該還冇有人這樣玩過。”

華婕回憶了下,藝術是無界限的,可以用一張紙展現,也可以用一組靜物展現,甚至還可以由畫者本身來展現。

不給自己設限,那麽通過厚塗來達到一些特殊的藝術效果,也不過是藝術廣闊疆域中一個小小的嚐試罷了。

錢衝卻聽的眼冒金光,他朝著華婕豎起大拇指,然後抱著畫就跑去馬廄邊,抽出一張練習用油畫紙板,開始在小圖上做規劃和嚐試。

華婕溜溜達達走到他身後,看著對方快速熟練掌握厚塗技巧,歎息的想道:不愧是天才,學東西是真的快。

待錢衝做了好一會兒嚐試後,終於站起身,拍拍巴掌,轉頭對華婕笑道:

“我這幅畫估計能奪冠。”

“你當我是死的嗎?”還不等華婕應聲,站在華婕身後的方少珺已經涼涼開口。

“那就到時候看吧。”錢衝驕傲的挑高眉毛。

華婕見倆人彷彿又要吵起來,笑道:

“錢衝這幅是不錯啦,我冇想到你駿馬畫的還挺漂亮的。”

“……”方少珺聽到華婕誇錢富貴,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然後再次搶在錢衝之前開口:

“畫人不行,隻好湊合著畫畫動物吧。”

“???”錢衝歪腦袋、眯眼睛瞪方少珺。

方大小姐今天是吃炸藥了嗎?

而且……這股酸味的怎麽回事兒?

怎麽比華婕跟他說話時候,插話懟人的沈墨還酸?

這個念頭一起,錢衝瞬間回憶起在勁鬆時,自己被沈墨生懟的痛苦。

再看看麵前的方少珺,心裏一下就不平衡了。

怎麽著?

他是活在地獄嗎?

這麽多人欺負他?

“人就不是動物了?

“我會畫的動物多了,不止能畫馬畫人,回頭我還能畫畫你。”

錢衝盯著方少珺,意有所指的嗆方少珺不是人。

華婕伸手擺擺,想要拉架。

方少珺卻以為華婕要幫錢衝,氣不順的朝著錢衝微微抬起下巴,繼續道:

“聞你的馬糞,畫你的馬去吧。”

說罷伸手在華婕肩膀上拍拍,半托半帶的將華婕拐走了。

倆人在馬場裏溜達,準備找匹好馬或者找個好景畫畫速寫。

錢衝磨著牙,瞪著方少珺背影,氣的不行。

華婕這傢夥怎麽把方大小姐給帶來了?

多此一舉。

好好聊畫,才被誇一句,就被方少珺給懟回來了。

鬨心。

……

傍晚天轉黑,錢衝收了畫板,華婕和方少珺也停下速寫練習。

三人跟同樣蹲在馬場邊畫速寫的趙孝磊打上招呼,一行四人便準備離開了。

恰巧這會兒馬場主人在,大家便先拐到馬場邊的度假小樓裏見馬場主人。

正上網絡董事長,如今的上海首富孫霖招待了趙孝磊和三位小朋友。

好茶好果汁,陪上果盤和甜甜圈,果真是招待孩子的配搭。

外界想見一下都難的孫老闆,麵對幾個天才年輕畫家時,卻很溫和紳士,一點看不出往常的雷厲風行,和經商決斷時的狠辣涼薄。

簡單幾句聊天結束,孩子們道別後準備離開時,孫霖坐在沙發上,忽然抬頭看向華婕:

“你就是華婕…”

這不是個問句,而是帶著淺淡歎息的一聲招呼。

“是的,孫先生。”華婕駐足回頭,淡然而矜持的微笑,禮貌,但絕不諂媚和怯弱。

“我在外灘邊的一家餐廳裏,見過你的畫,畫的很好。”孫霖道。

“謝謝孫先生。”華婕努力維持從容。

“聽說你不參加這次油畫展?”孫霖。

“是的,我畫的是水彩。”華婕解釋道。

“可我在德國餐廳裏,看到你畫的那幅《故宮一隅》正是油畫。”孫霖。

“那是在清美雙年展,跟其他比賽選手切磋時畫的,隻是偶然之作。”

“既然會畫,為什麽這次老洋房雙年展,不畫一幅參賽呢?”孫霖挑眉。

“做任何事都要付出精力和時間,參賽是一件很鄭重的事,不是玩玩兒而已。

“選擇水彩也是很鄭重的事,不能一時興起。

“所謂的‘道’就是這樣,唯一且統一,從始至終,並不能總是東張西望,總是得隴望蜀。”華婕講話很慢,每個字詞說出來前,都會在腦海裏反覆斟酌過,於是一字一頓,顯得格外專注且赤誠。

“……”孫霖習慣了跟老傢夥們插科打諢,習慣了跟商人們油滑激辯,卻第一次聽一個孩子這樣鄭重的跟他闡述她的堅持和夢想。

顯得有些固執,有些不懂變通。

但……就是神奇的觸到了他心裏某個角落。

在少女猶豫著要不要再次道別時,孫霖點了點頭,笑著說:

“你不能參加這次畫展,真是可惜。

“希望能在其他畫展和比賽裏,見到你的畫。”

“會的。”華婕微笑著朝著他點頭,“謝謝孫先生借馬場給我同學畫寫生,今天打擾你了,再見。”

“再會。”孫霖站起身,舉著手裏的果汁杯,向她道別。

上海周邊的田野遠郊在這個年代還不值錢,孫霖劃地撒錢建馬場,這麽長時間,的確也有點玩膩了。

他忽然想搞個藝術館或者文化長廊之類的東西,吸引許多這樣有才華又有趣的人,來坐坐,來畫畫,來搞搞創作……

有錢人是會死的,人們會忘記誰誰誰曾經很有錢,卻不會忘記畫聖彼得堡大教堂拱頂壁畫的米開朗基羅,不會忘記畫《江山如此多嬌》的傅抱石和關山月。

他孫霖也會死,但如果真的在藝術圈裏搞出點名堂來,弄個‘孫霖藝術館’‘孫霖文化長廊’之類,裏麵展列了這個時代的頂級藝術品,那……他孫霖也會被人記住,成為曆史中的不死名姓。

孫霖抿著唇,飲儘杯中飲料,又想到,如果真的搞出這麽個地方,那當他厭煩商場上那些工作和人時,還可以邀請這些有點怪,但是又很有趣的藝術家們來坐坐。

聊聊天,喝喝茶。

嗯……似乎也不錯。

……

另一邊,趙孝磊載著孩子們回賓館。

錢衝請華婕吃晚飯,大家都要跟著蹭一頓。

沈老師、華母和陸雲飛已經在賓館等著了,隻要趙孝磊他們一道,大家立即去聚餐。

錢衝按著自己的兜心裏滴血,嘴上卻問華婕:

“方纔孫老闆跟你聊啥了?”

“問你怎麽畫的那麽好。”華婕笑道。

“哈哈哈哈,我就說他怎麽願意免費讓我在馬場畫畫,原來是喜歡我的畫。”錢衝立即洋洋得意起來。

華婕抿唇而笑,在小轎車駛過黃浦區泰康路時,華婕腦內忽然靈光一現。

隨機,她轉頭對方少珺說:

“我忽然想到,我要畫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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