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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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帳》24

“沈時葶,

蠢死你算了,呼吸!”

陸九霄說罷,兩根手指收了下力道,

用力掐了下她的喉嚨。窒息的疼痛感使得沈時葶不得不張開櫻唇,大口吸氣。

神回過來了,

所有的感官,

疼的,酸的,苦楚的,便也一並回到骨子裏。

她抽泣著“吧嗒吧嗒”掉著淚珠子,

一邊還高高舉著手背,

掉一顆,

擦一下,

那小模樣,別提多可憐了。

陸九霄隻覺得腦袋“嗡嗡嗡”的吵,瞧了眼街對麵停放的馬車,道:“你要哭,你就自個兒站這,引來什麽地痞流氓,你自己看著辦。”

說罷,他便轉身往對街去。

不知是不是“地痞流氓”震懾住了抽泣不止的小姑娘,她僅是頓了頓,

便小跑著跟上。

陸九霄拿餘光膩她一眼,朝馬車抬了抬下巴,“快點。”

沈時葶咬著下唇,冇什麽肉的臉頰因忍著哽咽而微微發顫,她提著裙襬,

扶著馬車邊沿,彎腰鑽了進去。

“籲”地一聲,馬車便又掉了個頭,“咕嚕咕嚕”地沿途返回。

沈時葶似是冷靜下來,兩滴瑩白的淚懸在泛紅的眼眶下,眼睛的主人未曾眨眼,那兩滴淚便十分儘忠職守地守著眼睫。

她一動不動地望向飄揚不止的車帷,下意識攥住了兩邊的衣袖。孫氏那句“若非迫不得已,娘難道捨得你嗎”在她耳邊縈繞不休,她驀地怔住——

阿孃真的,不捨得她嗎?

憶往昔,十六年。

錦州商賈世家大大小小,沈家隻小小一家藥行,富庶不足,卻也溫飽有餘。

家中富足之前,沈時葶六歲大,那會兒孫氏待她卻是極好。那時候沈延不過一個鎮上的小郎中,每月便隻拿那麽幾十個銅錢回家,孫氏會想法子給她買零嘴,省錢給她買簪子、衣裳,將她打扮成一個姑孃家應有的模樣。

隔壁的阿嬸總笑說,阿孃懷她時,知曉是個姑娘,歡喜的好幾日都合不攏嘴角。她盼一個兒女雙全,盼了六年。

那時孫氏還總念著,家中貧寒,對不住她。

可家中富足之後,孫氏便愈發得斤斤計較,好似再不捨得在她身上花費時間和金錢,就連沈延給她買的一隻珊瑚手釧,孫氏都能心疼好幾日。

沈延偷偷給她買古琴,買筆墨、畫紙,偷偷給她請先生授課,孫氏嫌她鋪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十分勉強地由著。

可若是真叫她委屈了,孫氏又會唉聲歎氣地哄著,拍著她的腦袋喊乖女。孫氏的態度,矛盾又分裂,叫人難以捉摸。

直至沈延意外身亡,孫氏成宿成宿地哀泣,最瘋魔的那段日子,便是抱著沈望哭,在沈時葶打碎一個杯盞時,指著她罵喪家星。

孫氏對她的好,好似在日漸流逝的光陰中,消磨殆儘。

她將她推出宅院木門時,與方纔掙開她的手時,麵上是如出一轍的決絕,眼底的愧疚是真的愧疚,嘴上的不捨,卻是假的不捨……

沈時葶甚至不知,阿孃為何不喜她……

她比沈望更懂事,更聽話,更孝順,更懂持家節儉,更會看人臉色,可孫氏總還是更疼愛沈望多一些。

車帷飄揚,暖風送往,將小姑娘臉上的淚痕吹乾,繃得臉頰緊緊的,難免不適。

她剛抬手欲要擦一下淚,卻忽然左右晃了一下,馬車毫無征兆地停下。

陸九霄皺了下眉頭,聞見外頭不同尋常的嘈雜聲,他傾身掀開車帷,卻見街巷中央的人流湧動,人群不約而同地往兩邊分散——

而對麵的迎安大道上,狂奔而來一匹灰馬,駕馬的人戴著鬥笠,圍著麵罩,瞧不清模樣。

且他身下那匹馬兒的速度,就是連戰馬都不及。

若是迎麵撞上,這衝擊力指不定能將車掀翻。

“秦義!”陸九霄冷聲道。

秦義自是明白要避,可他孃的這四處都是人,這麽大一輛馬車往哪兒避?

他當機立斷地扯了扯韁繩,將馬兒往窄小的路道上駕了一下,竭力減少馬車撞擊的麵積。

誰知,那人竟是一個掉頭,將馬的方向直指車廂。

秦義瞪大眼睛,暗道不好,這是衝著他們來的!

“主子!”他喝了聲。

幾乎是同時,“砰地”一聲,陸九霄將沈時葶的腦袋扣在身前,以一種自衛的姿勢屈膝彎腰,一手擋在頭頂。

“乓”——

那馬將車廂撞了個四分五裂,馬車斜斜倒下,車頂當即便塌了下來,馬兒毫不留情地從那上頭踏過——

沈時葶的腦袋被摁在男人身前,眼前一片漆黑,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掌心撐在粗糙的石子地上,聽得頭頂一聲悶哼,不及她反應,便被一具沉沉的身子壓住了腦袋。

那一下,沈時葶似也覺得自己要背過氣去了。

眼下,小姑娘方纔那悲慼哀傷頓時不見蹤影,隻抵著那顆沉重的腦袋,艱難晃道:“世子,世子……”

很快,秦義便解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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