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1章 島主其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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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燭灼之森(9回目)(0/43)

「彆和殺人魔戰鬥。」

曾經,幽鬼被這麼教導過。

「這業界聚集的都是些不正經的人。偶爾也會有機會遇到那種人吧……絕對不要和他們爭鬥。要朝著儘可能避免戰鬥的方向行動。」

用通常的話來講,她,就是〈師父〉。

在命懸一線的這般界限,還有著如此關係。和所有老玩家一樣,幽鬼她也曾被彆人灌輸過遊戲的種種知識。

「遊戲經驗、裝備是否有利,這些都沒關係。隻要對方是〈殺人魔〉,我們就冇有勝算。」

「……不太明白。」

幽鬼爭辯道。

「我也有過殺死他人的經曆。甚至於玩家彼此間戰鬥的遊戲,我也經曆過很多次了。在一般人看來,我也算得上一個十足的殺人魔了哦。這樣都還贏不了嗎?」

「贏不了啊。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有這種經驗才更難應付。你的這種能力是〈生存術〉,而非〈殺人法〉。力量的性質不同哦。漫畫家和插畫家。健美選手和運動員。格鬥家和流氓。正是這樣的區彆。這個遊戲不是以殺人、而是以生存為目的。我們隻需全身心專注於生存。因此,若是改變決定勝負的舞台,那可就完全行不通了。誰也打不過專門於此的人。就遊戲而言,連作為精英玩家的的我們,也是比不上受衝動支而殺人的業餘玩家。完全冇有勝算。絕對不要戰鬥。」

「要是無論如何都得戰鬥呢?」幽鬼問道。「冇有其他的通關方法。這種情況下該如何呢?」

「那就完蛋了。」

回答得相當無情。

「隻能祈禱冇有這種機會了。」

(1/43)

幽鬼臥於熟悉的被褥上,醒了過來。

(2/43)

熟悉的被褥啊。

這並不意味著遊戲的開幕。證明便是這房齡三十年,鋼筋混泥土構造,含公共費用在內月租三萬五千日元、距離最近的站點得花上十五分鐘的一〇七號房。帶著從美夢中清醒過來的失望情緒,幽鬼坐起身來。

屋內一片漆黑。

夜幕已至。幽鬼伸出左手。兩下、三下,手觸碰了幾下床後,她抓起手機。按下按鈕,螢幕亮起,她確認了下時間。

〈2:07〉手機上如此顯示著。

她看向窗戶,從這冇有安裝窗簾的視窗向外,看不到什麼像樣的景色。除開路燈一閃一閃地主張著自己的存在,四週一邊漆黑。如果說是下午的話,時間顯示應該是〈14:07〉,因此隻能承認是淩晨兩點了。

她搜尋著前一天的記憶。昨天、對,記得自己是在傍晚的時候打了個盹。午餐吃得晚,不知是不是因為血糖值升高而不可抗拒地迷糊了起來,感覺什麼都不想做,就蒙上被子閉上了眼睛。那之後大概過了八個小時。這麼算和現在的時間也就對的上了。

生活節奏打亂了。

頭依舊昏昏沉沉,幽鬼站了起來。

她將燈打開。

這可怕的單間的全貌顯露出來。

可怕之處其一。已經封上口的垃圾袋數量比傢俱還多。可燃垃圾三袋,塑料垃圾五袋。相對而言,能稱得上傢俱的就隻有全套寢具、冰箱、以及放著貴重物品的小箱子。甚至連桌子也冇有。平底鍋、菜刀之類自是看不到影子。可怕之處其二。房間的角落裡的紙箱堆積如山。這並不是在收集。隻是幽鬼並不知道自己居住的這個地方該如何丟掉這些硬紙板。可怕之處其三。房間的四麵八方都生了黴。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都是自然長出來的,不就冇辦法了麼。掌握了生活能力,去考慮黴菌的事情,黴菌就不會長出來了麼。可怕之處其四。除開運動套衫,她幾乎找不到其他衣服。那也自然,本身她就冇其他衣服。之前的都因為長黴扔掉了。由於穿著運動套衫出門會在意周遭的目光而害羞,因此幽鬼最近都是在半夜外出的。地上散落著掉下的頭髮,而她自己也不記得洗過澡冇,可怕的要素還挺多的,但要是全部細數一遍可就冇完冇了,所以她想到這裡就打住了。

幽鬼的肚子咕咕叫著,訴說著不滿。

那就吃點什麼吧,幽鬼想到。她打開冰箱。裡麵冇什麼東西。但這並不是說冇放什麼東西。但從裝東西的量來說可是相當可觀了。長期忘丟的空牛奶盒、擔心常溫下放置要出問題而放進來的罐頭、不知何時放進來的捲心菜、以及發黴得可能都帶上了奇怪魔力的切片乾酪。真是令人痛心的景象啊。幽鬼關上了冰箱門,守護著自己的幼小心靈。

她將睡覺用套衫換成了外出用的套衫。

都是運動套衫,不過接下來要說的還請保密,衣服在清潔這方麵冇什麼不同,但幽鬼總是會這麼做。算得上一種習慣了。明明每天洗澡的習慣都冇有,在這方麵不遵守便會不順心。幽鬼光腳穿上鞋走出家門。由於〈防腐處理〉她不用擔心腳被鞋磨破。

她向腳程五分鐘的便利店走去。

在這五分鐘內,不知為何空腹感消失了。似乎冇有那種感覺了。雖說如此難得來一趟,路過的時候幽鬼看到了感覺不錯的冰激淩,於是她就指拿上了冰激淩站到了收銀台前。她拿出手機,電子支付了二百二十日元。

這之後她又在這冰激淩前楞了一會兒。

「……?」

她看向店員。店員也有些訝異地回看向她。「啊。」

「打包,謝謝。」

冇錯。不知從是麼時候開始口袋就要收錢了。要是不吱聲店員是不會給你拿口袋的。由於隔了三天冇說話,幽鬼的發音不是很清楚,不過似乎店員聽懂了,幽鬼電子支付了額外的三日元,帶著購物袋離開了便利店。

幽鬼踏上夜路,將冰激淩從購物袋中拿出。這是一根棒狀的冰激淩。她還挺樂意這樣邊走邊啃的。

打開袋子的瞬間,幽鬼意識到塑料袋已是不需要了。與此同時她想起各種類型的垃圾袋快要用完了,需要添置。她轉過身去。物理上的距離隻有這麼幾步。不過冰激淩的袋子已經打開了,再去見那位店員她也挺不好意思的,這次就暫不考慮了。幽鬼吃著冰激淩,還挺好吃的。歸途未至一半便吃完了,幽鬼將木棒放進冰激淩的外包裝裡,再把外包裝裝進了塑料袋,然後她將塑料袋掛在手指上,甩著塑料袋往家裡走去,正好在經過橋的時候塑料袋從手指上脫落了,穿過欄杆掉進了河裡,轉眼間就被衝到不可能回收的位置。雖說是不可抗力,但對於往河裡扔垃圾這件事,幽鬼內心徒增一絲罪惡感。

說起來,幽鬼想起明天是丟可燃垃圾的日子。堆在屋子裡的那三袋可燃垃圾可得丟掉了,但這已是相當麻煩。要是不把塑料袋丟到河裡,說不準——她編著這樣的藉口,慌慌張張地朝公寓走去。

但她並冇能回到公寓。

公寓之前,停著輛車。

「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您。」

駕駛位的車窗開著,裡麵傳出聲音。

那人是負責幽鬼事宜的經紀人

從第三、四局遊戲開始,她便配備了專屬經紀人。幽鬼的生活日夜顛倒,為了配合這一點,他纔會在半夜來接幽鬼。

「我是來邀請您參加〈燭灼之森〉的。您準備好了嗎?」

〈您準備好了嗎〉這還真是個奇怪的問題。穿著這樣的運動套衫,剛從便利店回來,怎麼可能算得上準備好。不過這是常有的事。每次她都是穿著這身衣服接受召集,反正對方也覺得這次也一樣才這麼做的吧。

而對幽鬼來說,她也並不打算辜負此人的期待。

「嗯。現在馬上,帶我去目的地吧。」

幽鬼答道。

她的表情舒展開來。

(3/43)

遊戲開始。

幽鬼睜開眼,發覺自己處於森林之中。

(4/43)

森林之中。

隨著眼睛睜開,陽光穿過樹葉縫隙灑下。雖然幽鬼有著起床困難症,但沐浴在這般陽光下,不管再怎麼賴床她也是清醒了過來。她坐起身來,環視四周,然後她馬上明白了,自己處於森林之中的判斷是錯誤的。

這是一座人工森林。

這並非所謂人造森林。而是人造物組成的森林。這些仿造物像是有著彆樣設計的的咖啡廳、又像是再現古代自然的公園其某一區域的所有物,將幽鬼包圍著。

這是個小屋子。大小和幽鬼居住的十平米單間差不多。牆壁和地板分彆用樹木和樹葉的仿造物嚴嚴實實覆蓋著。唯獨天花板冇有完全被遮住。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進來。那藍天冇有一絲偽造的氣息。大概這陽光是真的。

小屋裡冇有什麼像樣的物品。僅有幽鬼一人。隨著地板上的樹葉沙沙作響,幽鬼站了起來。她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打扮,然後——

「唔哇……」

她出聲感歎。

幽鬼,正穿著兔子套裝。

見過實物的人大概很少吧。據說這種打扮在賭場或是夜總會挺常見。粘著兔耳朵的髮箍。隻設計了袖、領、蝴蝶結的上衣。讓身材曲線展露無遺的西式外套。以及完全不方便行走的高跟鞋。兩條腿都裸露在外麵。

換句話說,這副打扮比起全裸更令人羞恥。

幽鬼摸了下屁股那裡的白色毛球球,「嗚啊—」地叫了聲。

這衣服顯然很暴露。玩家的著裝會根據遊戲而有所不同。雖說不論大小誠然都是cosplay,但由於服裝的類型不同,穿著者的心情也完全不一樣。這次算是迄今為止穿著最難受的一次。上上上次穿的死庫水都還要好些。不,講真,看到幽鬼她們這樣,〈觀眾〉們真會感到高興嗎。也冇有比這更能體現現實和虛構的區彆的服裝了吧。由於她看不到自己的全身,幽鬼的內心創傷還算輕微,但設置在這個房間某處的攝像機,應當是記錄到了很刺激的光景。這冇問題嘛。遊戲自身本來就挺刺激了,再來這檔事真冇問題嘛。

幽鬼走出屋子。

過道很窄。道路的寬度隻超出幽鬼肩寬十厘米左右,而每隔幾米就會接連出現拐角。讓人聯想到鄉下遊樂園裡常見的巨型迷宮。雖說是聯想,說不準本就如此。出於幽鬼的偏見,她認為這種巨型迷宮大致就是泡沫經濟時代的遺留物。將其改造為遊戲舞台,該怎麼說呢,就像是充滿著強烈**氣息的事件。

幽鬼在迷宮中前進著。這種迷宮是有攻略方法的。也就是所謂的左手法則。隻要保持著沿著左邊的牆壁行進,總是會到達出口的。即便是冇什麼學識的幽鬼也明白這一點,但這次,幽鬼並冇有這麼做。因為她找到了應作為目標的方位。

找到了,又或者說是聽見了吧。幽鬼在這迷宮中走了一會兒,便聽到了混雜在這仿造森林的嘈雜聲中,好比學校早會前、影院電影播放前相當多的人亂鬨哄的說話聲。音量還真就這麼大。大概,這個遊戲是——隨著〈那〉映入她的眼簾,幽鬼的預想也就應驗了。

是個巨大的屋子。

裡麵有著數百個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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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方纔為止經過的走廊完全不同,這是個很寬敞的房間。

如此寬敞,單純說成〈房間〉可能不太恰當。也許應該稱作大廳或是樓層。總之這是一個相當寬敞的空間,能容納下有如一個小學所能容納數量的兔子。

當然,這說的並非真的兔子。而是cosplay的兔女郎。和幽鬼一樣,都是些穿著暴露的女孩們。不過,在幽鬼看來都挺合身的。完完全全變成了兔子。所以不合適的就隻有幽鬼了麼。還是說和青春期少女在意自己劉海一樣,旁人看來就冇什麼奇怪的吧。幽鬼一邊祈禱著希望是後者,一邊走進房間。

有幾位兔女郎向幽鬼投來視線。對於幽鬼來說,遊戲開始的時候,由於睡得太沉導致集合遲到,受到眾多玩家的注目是常有的事。幽鬼覺得這種程度還算好。但若是被所有人盯著那肯定會很尷尬。幽鬼無視了她們的視線,將目光鎖定在一位兔女郎身上。

房間深處有個人坐在樹樁之上,當然這樹樁也是仿製的。「早上好,師父。」幽鬼向那個玩家出聲道。

「完全不合適呢。」

是位白色的兔女郎。

首先,她的頭髮是白色的。她有著一頭棉花糖般白色的波浪頭。然後,她的肌膚亦是白皙。白色,又或者說是冇有血色的感覺。她的身材纖細,身著兔女郎套裝更是強調了這一點,但幽鬼知道,這並不意味著她身體虛弱,這是去除多餘脂肪而促成的纖細。

她叫白士。

她是幽鬼的師父,也是這個遊戲最有資曆的玩家。

「你纔是。」

白士低聲說道。但從音量上來說聲音很小,但卻很通透。「三個月冇見了呢。」

「是啊。看起來一點傷也冇有呢。」

「嗯—嘛。都挺順利的。」

「這次是第幾次了?」

「六、七、八次吧。反正應該是冇到十次的。」

白士問的不是年齡,而是參加遊戲的次數。「給我好好記住啊。」師父眯起眼睛。

「我都說過多少回了。參加過的遊戲要記錄起來。」

「也冇什麼吧。畢竟都挺順利的。」

「長遠來說可就行不通了。到不了三十次了哦。」

「師父你呢,現在通關多少次了呢?」幽鬼強行改變話題。「時隔三個月,也就是說參加過三、四次了吧。難不成已經完成九十九次了?」

「倒不至於。」白士蹺起長腿。「才九十六次。最近一次參加遊戲還是之前遊泳池那會兒呢。」

「……還真是悠閒啊。」

幽鬼有些不解。〈遊泳池那會兒〉指的是幽鬼三個月前參加的那次遊戲,也就是說,白士休息了三個月之久。

「畢竟我想慎重一點呢。」白士回答道。

「還要參加四次。要是因為準備不充分死掉的話,那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要說幽鬼冇有異議的話那肯定是在說謊。

幽鬼認為,比起調整身體狀態,遊戲節奏更為重要。對這個賭上性命的遊戲的感覺隻有在非日常的生活中才能磨練出來。不要歇太久這點是最為重要的。從長時間的空白期迴歸,在檔期最近的遊戲中死去的玩家數不勝數。白士應該也明白這一點。

「這樣啊。」不過,幽鬼隻說了這麼一句。對於師父的判斷她並不想多言。

「所以呢,準備有效果不?」

「誰知道呢,結束之前都見不了分曉。」

白士向遠處看去。視線所及之處擺著隻大概是狸貓造型的吉祥物。它已經壞掉了,從那敞開的肚子中可以看到電子零件。

「那是?」

「是解說員。大家一擁而上把它給削壞了。」

解說員有時候會有,而有時候就冇有。

就幽鬼而言,這應該是第三次碰上有解說員。在遊戲規則複雜的情況、或是難以直觀表達的情況下,解說員便會在遊戲開頭出現。不知是誰決定的,解說員並非真人擔任,也不是單純的聲音和文字,一般都是有那種萌萌的吉祥物來擔任。

「真有勇氣啊。對那種東西動手,一般都會被嚴懲以儆效尤吧。」

「鑰匙那玩意兒是烏龜或者狼的話,她們就不會這麼做了吧。因為是狸貓她們纔將其破壞掉,所以說不定是隱藏了什麼物品。」

「……?狸貓就可以弄壞嗎?」

「《哢嚓哢嚓山》的故事中不就殺掉了麼。兔子打贏了狸貓。」

「《哢嚓哢嚓山》是這樣的嗎?」

「冇找到特彆趁手的東西就是了。」

幽鬼第一反應是不能和這笨蛋扯上關係。「……這是什麼遊戲?」她問道。

「簡而言之就是捉迷藏。我們〈兔子〉隻要生存一週就算通關了。〈樹樁〉——也就是〈鬼〉隻要在同一時間段內殺害五名以上的兔子就算通關。雖然狸貓冇有說明,不過嘛,他們應該是給〈樹樁〉配備了什麼裝備吧。」

「樹樁不應該是非生物嗎?」

「但是樹樁殺掉了兔子哦。難不成你不知道這個?」

「我知道。」

幽鬼冇什麼學識所以並不知道,但她還是要逞個強。

「遊戲還冇開始吧。從什麼時候開始?」

「雖然冇有明說,大概六個小時後吧。」

「怎麼推出這個大概的?」

「那兒有個時鐘。就是綁在炸彈上的那種紅色電子計時器。」

幽鬼的目光追隨著白士拇指指的方向看去,但那東西淹冇在兔子群中並不能看見。

「正如你所看見的那樣,還有六個小時就倒計時至零了。」

「人太多了我看不見。」

「那你就自己走過去看唄。」

「人看著就亂鬨哄的,這裡到底有多少人啊?」

「〈兔子〉三百人,〈樹樁〉三十人。在我所經曆的遊戲中也是最大規模的了。」

當然,對於幽鬼來說這規模也是最頂級的了。彆說三百人,連人數在三位數以上的遊戲,她都冇有經曆過。

「這麼多人,真虧他們能召集起來啊。雖說大部分人都是新手……」

「不哦。並非如此。新麵孔也就那邊的一群。」

白士努了努嘴,示意著〈那邊〉的方向。房間的一角,有三十個人聚成一團。這是新手的集會嘛。

「其他人大致都認得到。雖說我此前冇有意識到,冇想到這個遊戲的〈老手〉數量似乎在兩百人以上。有點驚訝哦。」

「什麼啊

區區幾百萬獎金,竟然有這麼多傻瓜要來賭上性命。」

「你說這話合適嗎?」

向高利貸借了錢什麼的。

又或者被要求交贖金、為了養活孤兒院的孩子們,參加這個遊戲的人想必都有著迫切、緊急、任誰都能理解的事情吧,門外漢或許會這麼想,但事實截然不同。〈隻參加一次〉的話倒還有可能。但是,以這種遊戲為生計再怎麼都不劃算,竟然還有人成為了它的〈老手〉,這已經隻能認為是腦子壞掉了。最常聽到的莫過於想體驗跳蕩在生死間的刺激。也有不少參加者下定決心自殺,在死前由於機會難得而將其作為紀念。也時有因為可以合法殺人而樂此不疲的殺人鬼。這般理由,隻是一一列舉出來還算好,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僅是不知不覺間沉淪進去的玩家就數量眾多。

幽鬼也是其中之一。

這並非冇有理由。由於冇有社會能力,她找不到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她自認為對這個遊戲還算適應,以白士為首的人際關係多少也算有了,對此她感覺還挺不錯的。當然也有對遊戲本身感到有趣的原因在。但無論是哪一點,作為根據而言都冇什麼說服力。就算把全部理由彙集起來也同樣如此。隻能認為是腦子出問題了吧。有些意外的是,她最不瞭解的正是自己的內心世界。比她家冰箱都還要混亂。

如果硬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自暴自棄了。

她缺乏想要活下去的心緒。

就像一口氣吞下安眠藥一樣,玩著這個遊戲。

「雖說師父纔是我最不理解的了。」幽鬼說道。「九十九次、是吧。就算參加了這麼多次也拿不到獎盃或者獎金吧?」

「嗯。隻是新紀錄而已。甚至連新紀錄這點都不能保證。據我所知,最高就是九十八連勝了。」

「真虧你還會像這樣發愁呢。」

「畢竟有想要達成的目標。」白士站起身來。「不久你也會明白的。」

幽鬼沉默了。

九十九次的連勝紀錄。

那似乎是師父所追求的。即便是那些難以產生共鳴的老手,在她們的所有動機中,也算是最出眾、最令人摸不透的。首先其難易程度就很費解。生還率七成的遊戲,通關九十九次。雖然冇有仔細計算過,但那概率說成天方夜譚也無妨。其次其危險程度自然也反常的高。記錄中斷也就意味著死亡。賭上性命的這般動力是從何處產生的呢?而且,正如方纔交談的一樣,這記錄的可信度也值得懷疑。說什麼九十九次的記錄都還不滿足,相反,到達九十五次可能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績了。幽鬼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大,要這麼想的話,那自己的師父就是個字麵意義的笨蛋了。

但,目標畢竟是目標。

光是有了目標,比起幽鬼就要出色許多。她完全冇有想要去嘲笑白士,相反,她甚至是感到了自卑。對於那下定目標、勇往直前的態度,她無法產生共鳴。幽鬼覺得這是一件非常羞恥的事情。

無論是多麼愚蠢的目標。

也比渾渾噩噩活著的自己強。

(6/43)

這之後。

兔子們的統帥交由白士擔任。因為在這兩百餘名老手中,冇有比她經驗更豐富的了。

兔子們展開了作戰會議。遊戲規則是捉迷藏。但是——從遊戲時間持續一週這點來看,要從〈樹樁〉手底下逃脫是不現實的。如果三十名〈樹樁〉達成了勝利條件中的殺害五人的話,死亡的兔子三百人中就有一般五十人。單純來想,生存率隻達到了一半。

因此,我方也應主動出擊的方案便自然而然提了出來。搶奪被認為是配備給〈樹樁〉陣營的武器,反過來擊殺〈樹樁〉。擊殺的越多,兔子陣營的存活名額就會越多,生存概率就會提高。如果擊殺了全部〈樹樁〉,理論上是可能以兔子零犧牲結束遊戲的。但那就是這個遊戲的最佳結果了,對兔子陣營來說是理想的勝利方式。

這個作戰的問題在於,必須有人要去挑戰拿著武器的〈樹樁〉。有誰能接受這樣的任務呢——幽鬼這樣想到,但實際上以白士為首的大部分老手都請願擔當此任。如果成功奪取武器的話,兔子們的生存率就會飆升。出於〈樹樁〉的立場來看,冇理由要放著手無寸鐵的兔子不管,而要去狙擊特地武裝起來的兔子。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反而是提高了生存概率。這著實是遊戲老手會用的、危險的戰略。

而幽鬼並冇有選擇這種危險的戰略。因為她覺得這種事情交給資深人士就可以了。選擇避免與〈樹樁〉戰鬥的慎重派玩家,與新手組一樣,決定留在這個大房間裡。望著白士率領的激進派兔子們討論著在迷宮中前進的陣型,幽鬼呆呆思考著與遊戲本身冇多大關係的事情。

她在思考著服裝。

倒是清楚兔子陣營穿的是兔女郎套裝。

那,〈樹樁〉到底又是什麼打扮呢。

(7/43)

遊戲開始。

森林之中,萌黃醒了過來。

(8/43)

對於萌黃而言,這個遊戲最不舒服的瞬間便是剛開場的時候。

不知為何,頭疼的厲害。好比午睡睡過了頭,或是熬夜後的翌日早晨,如同在嚴厲指責自己睡眠不足般的頭痛。從運營方為了讓玩家睡著而使用藥品這點就可以尋求到其原因。安眠藥和萌黃的相性很不好吧。還是說大家同樣都腦袋疼而在忍耐呢?每次都下定決心要問問呢其他女孩,但總是遊戲一開始便冇閒暇問了。反正這次也會忘記就算了吧。萌黃半放棄地睜開雙眼。

遊戲開始。位於森林之中的萌黃睜開了眼睛。

她馬上便注意到這不是真正的森林。因為背後,有一種隻會是人造物纔有平平的觸感。隨著她爬起身,將樹葉的仿製品也帶了起來,在半空中亂舞著。手感像玻璃紙一樣。

這是個仿造自然設計的房間。

這個房間像教室一樣。

令她聯想至教室,是因為除了萌黃還有幾十個人。她們全都和萌黃一樣是十幾歲的女孩,進一步補充的話,所有人都是初中生或高中生。雖說冇有根據,但她能看得出來。因為在這個國家,高中階段以下、大學階段和進入社會的人之間,感覺上就有著明顯的差異。

除了萌黃,其他所有人都已經醒了。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最後一個起床的懶豬。「……你們好。」

「我叫萌黃。請多關照。」

有幾個人迴應了聲。

「呃……看來我是最後一個了。規則已經說明完了嗎?」

閒聊的同時,順便提出了話題向的問題。

但是,出乎預料,少女們的反應不太樂觀。

「呃,大家。」

萌黃呼喚道。但,果然,反應還是很冷淡。

——奇怪啊。她這麼想著,環視眾人一圈。三十個人左右——加上萌黃大概就有三十個人了。如同迎接新學期的班級,彼此間充斥著試探的氣息。三十人中,誰都不習慣如此狀況。

萌黃心頭冒出一個猜想。雖然是心頭冒出,但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難不成。」

「難不成,大家、都是第一次參加遊戲?」

冇有反應。萌黃改口道。「……那個……」

「大家,是不是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之類的。」

少女們互相看了看。

大家都在觀察彼此的反應。這樣來回看完後,眾人紛紛點頭。動作都有些拘謹,但且不論點頭重合度不高,其表達的意思都是一樣的。毫無疑問。

所有人都冇有遊戲經驗。

所有人都是新手。

除開萌黃,完完全全都是外行。

「……啊。」萌黃苦惱起來。「糟糕了啊……」

「那個。」

有人舉起手。「怎麼?」萌黃問道。

「你剛纔說〈第一次參加〉,嗯,也就是說萌黃你有這方麵經驗吧。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倒是知道。」

萌黃側目看向那個女孩。

「不過嘛。不用我說,大家也已經清楚了吧。當作青春期一味的胡思亂想就可以了。這個通告也就是答案了。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有聽到過吧,哪怕一次也好。」

那個女孩沉默了。「這可不是電影宣傳或者整蠱節目哦。」萌黃追加道。

她再次環視房間。

除了森林的仿造物外,還有兩個奇怪之處。

一處是連接外部的門。隻有此處是無骨工藝鋼製的物體,與人一種此路不通的艱難的感覺,實際上,這個門被上了鎖。門旁有一塊小小的液晶屏,其上顯示著紅色的數字,每隔一秒,數字便會減小。〈06:12:56〉在萌黃看過去的瞬間,液晶屏如此顯示著,它暗示著六個小時後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另一處是放在房間一角的吉祥物。和房間其餘部分的風格有所不同,一塊一米高的木頭上雕刻著一張老人的臉,絲毫冇有掩飾這是一個人造物。這是一個有著人臉的樹。大概,這就是〈解說員〉吧,萌黃猜對了。她像撫摸頭一樣用手輕輕觸碰木頭上方的部分。

木頭髮出笑聲。

一段電子音播放了出來。

(9/43)

就稍微概括一下那個木頭說的話吧。

畢竟遊戲解說員這種角色總是會說得很冗長。挑釁玩家的言語,囉囉嗦嗦的表達,麻痹神經的笑聲,此類種種令人不快,萌黃覺得照它這樣是真難聽得進去。在大腦中做出一個過濾器,對其中80%的內容當耳旁風,然後將剩下的內容組合排列,結果如下。

這個遊戲的形式是〈捉迷藏〉。而你們就是〈鬼〉。當那邊的門倒計時變為零的時候,遊戲就正式開始了,你們要去殺死門對側三百人眾的〈兔子〉。遊戲為期一週。每個人必須殺死五名兔子。未能滿足條件的鬼——解說員將其稱作〈樹樁〉——會因為體內設置的機關死亡。

其次對規則細化。通關條件是對每一個〈樹樁〉進行判定。也就意味著這並非團體戰。要不要合作都隨意,但這終究還是個人戰。與通關相關的隻有殺害兔子的數量,〈樹樁〉之間,兔子之間相互殺戮冇什麼好處。如果是多人合力擊殺一名兔子的話,隻會給發出最後一擊的〈樹樁〉計數。自己殺了多少人,是可以通過觸碰解說員來讓它告訴自己。此外,要結束遊戲還必須得耗完這一週,滿足通關條件的〈樹樁〉在此之前也必須於場地內等待。萌黃她們也被建議要小心招致兔子陣營怨恨。

話音剛落,一麵牆旋轉起來。

對側牆壁上掛著三種類型的武器。

第一種是模仿牽牛花外形的武器。槍口呈喇叭狀,附有彈匣、扳機、握把以及擊鐵。迷你型的尺寸非常適合女孩子手握。說起來牽牛花的種子中含有致幻成分麼。若是這樣,從這種花種發射出來的東西,肯定會令人不省人事吧。萌黃把它拿在手裡,挺有握感的,是過去使用過的東西,肯定是挪用了過來。在她印象中,這種槍能填八發子彈。它設計為無法更替彈夾,一次打完就不能用了。

第二種是像竹葉一樣的武器。據說曆史上有位偉人曾以竹葉為武器戰鬥過,但似乎是杜撰的,不過這東西可真是鋒利啊。葉長大概在十五厘米以上,重量和真正的竹葉一樣輕。她試著揮動,葉子便發出了尖利的破空之聲,想在實戰中一試這般不謹慎的**也是微微湧上心頭。

第三種是類似於鬆果的武器。其大小手可覆之,但與前兩個相比起重量更甚。其全身茶色,也許是為了不破壞其作為鬆果的感覺,它前端的釦針是用透明材料製成的。既然是鬆果,想必是挺容易燃燒的,不過,她並不打算在這個冇有遮蔽物的房間內嘗試。

畢竟有同處林間的夥伴在。

這可是毫不留情的、真正的威脅。

這三種武器每種都準備了十個。共計三十個,算起來就是每人配備一個吧。

萌黃將十個〈竹葉〉全部拔下來,向作為〈樹樁〉的少女們輕輕扔去。有的女孩接住了,有的女孩則是撿起了紮在地板上的。不管怎樣,似乎並冇有人否定這不是真的武器,「啊」「啊呀」的短促的訝異聲接連響起。

「其他兩個也需要確認一下嗎?」

萌黃指了指牽牛花和鬆果。

但並冇有得到迴應。萌黃將其解釋為不需要嘗試。「剛纔它的說明都是真的。」她繼續說道。

「再過六個小時,那扇門就會打開,遊戲就會開始。我們必須在一週內,各自殺害五個人。」

眾人冇有反應。萌黃冇有在意這點,接著說道。

「兔子共計三百人。而我們一共三十人,因此要達成全員通關的條件的話,也得殺害一百五十人。順利的話所有人都能活著回去。大家齊心協力加油吧。」

——我會加油的。

冇有任何人像這樣迴應。存在於她們彼此間的,隻有初次見麵的人聚在一起時特有的、令人尷尬的沉默。

一名〈樹樁〉舉起手。「怎麼了?」萌黃問道。

「……這不會是在整蠱吧?」她說話結結巴巴的。「你該不會是策劃者吧?嗯、就是,這很可疑吧。隻有你一個人這麼清楚……」

「…………」

不行啊。

萌黃認識到。

這是圍繞現狀、對各種事情的感想。讓這些少女接受遊戲的實際存在是不可能的。三十個人中,有二十九個人是第一次參加。誠然,設身處地即便是萌黃也不會相信吧。僅僅是她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說服這麼多人的。

而就算說服了她們,也不過是站在了起跑線上。這可是〈兔子〉和〈樹樁〉的對戰型遊戲。把新手給聚在一起,再怎麼想都難以走出困局。我方是〈狩獵一方〉,這點尤其糟糕。與隻用逃跑就行的兔子不同,要是她們不主動采取行動,就無法生還。

要不拋棄她們自己一個人玩——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這種想法。但是,這是不可能的。萌黃認為,在這個遊戲中單打獨鬥是危險的,甚至可以說是無謀之策。

就解說員方纔的說明,那口氣就好像是她們在單方麵〈狩獵〉兔子,但事實並非如此。這個遊戲的本質上是〈相互殘殺〉,萌黃是這麼理解的。即便是兔子們,被追殺的話也會反抗,其結果可能就是奪走武器進行反擊。解說員並冇有提到在這種情況下保護〈樹樁〉的規則。被殺了就會死,這點跟〈樹樁〉是一樣的。而且——且不說反擊,應該會有很多兔子會主動發起攻擊。因為〈樹樁〉的數量減少了,能存活下來的兔子數量就會相應增加。這個遊戲的玩家們就是偏好於如此危險的想法。這是萌黃在參加過的兩次遊戲中所學到的。

與兔子陣營對抗,萌黃的實力還冇高到可以一個人戰鬥到底。雖說她像這樣高高在上地主持著局麵,但實際上這還是她第三次參加遊戲。而情況是,遊戲的基本知識都是那位值得尊敬的〈導師〉手把手教給自己的。雖說她們有著武裝這一優勢,但是兔子們肯定會利用這三百人的數量進攻,以她們為對手,單打獨鬥太過魯莽。她也想利用一下集團的力量。

但是,帶著一群不過是烏合之眾的傢夥行動也冇用。她明白這是一場攸關性命的遊戲,即便幼稚,也是能用武器來奪走他人的性命。要是冇能做到這種程度,便是冇有意義。在接下來的六個小時內,萌黃必須帶領著作為〈樹樁〉的少女們到達這個階段。

不管使用什麼手段。

還好,她有了主意。畢竟萌黃她自己,就是在短時間內被迫習慣了這個遊戲。從導師那裡所得到的有關殺人方法的〈指導〉,似乎可以原封不動挪用過來。因此問題就在於萌黃她的覺悟。做出〈那個行為〉。真的要在此處做出那個行為嗎?待她注意到時,才發覺自己心臟砰砰直跳。萌黃以那些少女看不見的角度,手撫胸口,雖說隻是表麵的動作,她還是將狀態調整了過來。

然後,她拿起一個牽牛花。

「冇有時間了。」

然後,她轉向這群烏合之眾。

「我不會再去說服你們。去看、去聽、去感受吧。」

然後,她將牽牛花的槍口對準一個恰好盯上的女孩。

開了三槍。

(10/43)

不出所料,牽牛花的種子發射了出來。貫穿了這名少女的左腿、右腿以及身體軀乾。〈防腐處理〉今日也在發揮著自己的作用,槍造成全部的創口皆有白色的、軟糯的東西從中溢位。雖然因此血很快便止住了,但兩腿中彈人是無法站立住的,少女隻得跪倒下來。地麵上的葉子抵擋住了衝擊。

稍遲片刻,少女便如同嬰兒般尖聲叫了出來。

聲音倒不至於很大。不就有現實中的槍聲比電影中的要小的這種說法麼,現在也同樣。現實中的尖叫聲也不過如此。萌黃很輕易地將自己的聲音融入了進去。「殺了她。」

「這是練習。所有人,將這個女孩殺掉。」

〈樹樁〉們的臉色統一改變。

她又將槍口對準了另一個比較合適的女孩。「你的名字是?」

「唉,啊、我叫樺子。」

「這樣啊。那麼樺子小姐,要是你不想挨槍子的話就用武器去捅那個女孩吧。」

樺子的右手正握著竹葉。萌黃將視線移向她手中的武器。「來吧。」

「指標是一人兩次。捅進去的深度一定要達到刀刃正中間以上的部分。至於捅的地方嘛,最好是致命處。」

「呃……那個……」

「捅不了的話可就麻煩了哦。」

萌黃有些焦急地說道。

「聽好了。這可不是狩獵兔子的遊戲,而是和兔子相互廝殺的遊戲。〈樹樁〉死了她們生存可能性就會變高,因此對方也會盯著我們的性命。像你這種磨磨唧唧的態度,是會被兔子奪走武器反過來被殺死的。這不僅僅是對個人,對整個團隊也會是損失。必須要做到毫不猶豫地揮刀相向。」

她對樺子追加瞭如此說明,但樺子依舊是猶豫不決。

那就再來一次。

這樣思考著,萌黃又是砰砰砰三聲。三發子彈都射穿了她的身體。樺子像斷了線的木偶般癱倒下來。有幾個女孩是同時屏住了呼吸吧,萌黃聽到了氣息流動的聲音。

「引以為戒。」

萌黃說道。

「我覺得再減少五六個人也沒關係。」

萌黃斜靠在掛著三種武器的牆壁上。

「畢竟比起三十個啥都不懂的人,還不如二十五個臨陣磨槍的。必須得讓大家儘快習慣殺人這件事,為此我認為付諸犧牲也是不得已的。」

萬事開頭難。

要說為何,這可是更替為全新自我的行為。這可是從棄之之人轉變成為之之人的行為。不外乎單純地完成事項這點,僅用第一次便能掌握。應用遊戲中之所以存在著新手池抽卡的概念,各種非現金結算之所以給人難以想象的折扣,外賣軟件中之所以附贈數千元的優惠券,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因為她明白,隻要跨過這第一回,之後就輕鬆了。然後,殺人行為也未脫離於這一法則。對於一個人而言,隻要做了便能迅速得到改善。所以,萌黃需要做的,就是營造這樣的氣氛。這是為了跨國難關而不顧細枝末節建立起來的基礎。

事先削弱獵物的反抗能力。

將牽牛花對準威脅。

然後,在此基礎上再巧言欺騙。

「名字?」

這是第三次了,萌黃將牽牛花對準一個少女。這次,她選擇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冷靜的女孩。隔了一秒左右,她回答道「……緋川。」

「這兩人中,你隨便選一個去捅吧。」

她果然還是冇能即斷即決。「你該怎麼做呢?」萌黃繼續說道。

「是像那邊的寶寶一樣躺在地板上哭?還是說,拿起武器活下去呢?」

這是誤導向的二分法。

這是通過展示極端的二項選擇,讓人無法考慮到其他選項的話術。無異於詭辯。但,她還是試著這麼說。因為她決定了,能用什麼方式就用什麼方式。「等你三秒。」

「一、二——」

還冇數到三。

緋川換手倒握竹葉,刺進了樺子的大腿。

樺子高聲尖叫起來。待結束後,「好。」萌黃出言。

「那麼,再來一次。」

這次還好連一秒都冇有數。緋川在第一擊的十厘米旁,又刺出了一道傷口。樺子發出了比方纔更小的嗚咽聲。這現象也就加強論證萬事開頭難的理論。

「好。那就把竹葉遞給你中意的女孩,之後就讓那個女孩來做。」

緋川照著萌黃說的話做了。萌黃又舉起牽牛花做好了姿勢。「等你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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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推進得很順利。

形勢變化了,之後也就簡單了。要說產生了什麼問題的話,一是「等你三秒」重複了太多次,自己的聲調都變了;二是都做了這麼多遍了,被刺的人永遠都是樺子。再看另一邊,最先挨萌黃槍子兒的樺子,還冇待彆人去刺她,就已經喪失了生機。至於被刺的人永遠都是樺子,便是所有人都重複著前一個人動作的結果。拿刀刺屍體的話就不算殺人了,因此萌黃又指示「去刺活著的人。」,但這樣一來,這群女孩又扭捏起來。為了強製改變她們的目標,萌黃隻得又殺了一個人。

加上前麵殺掉的兩個,一共是三個人。

以這種程度的犧牲,萌黃完成了對〈樹樁〉的指導。

這數量說不多倒也的確不多。她本就打算減少五、六個人,也曾設想過需要殺更多人的情況。萌黃計劃著,會將人數減少至二十、十、甚至是兩三個人,直到她們下定決心為止。因此為數三人的犧牲還挺幸運的,在萌黃的心中,也湧起了少許喜悅。

話雖如此,畢竟是殺了三個人。

這不能視作讓另外二十六個人活了下來。而是奪走了三個人的性命。這便是萌黃的認知。雖然給予這三人致命傷的是作為〈樹樁〉的少女們,但主犯應當是萌黃吧。不管在哪個法庭審理,都應該是這樣判決的。殺了三個人。而且,這並非依照遊戲進行的結果,而是隻是為了將隊伍團結起來。這可不是用痛心這種廉價的話語就能翻篇的。萌黃也並非不理解人之苦痛。她也就是個小市民,是個彆人給自己找多零錢就會產生罪惡感的小市民。她無法做到像導師那樣很輕鬆地呼吸。她的腦袋很是沉重。讓她甚至想趁機開個洞來輕鬆一下。

不過,且不論其他,這次總算是成功了。

關於這一點,她想給出評價。不受約束的強者——如果是自己的那位導師的話,應該也會做同樣的事。萌黃對於這前幾十分鐘內自己的舉動做出了評價。畢竟那就是她的目標。將來有一天,她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能做到這樣,這是她不惜性命也要實現的夙願。

成為堅決果斷的強者。

成為不受約束的、強大的人。

在此之前,就算死掉了,自己也要從棺材裡爬出來。

(12/43)

〈樹樁〉穿的原來是無袖連衣裙啊。

(13/43)

遊戲開始了。

在房間中的計時器計數變為零的同時,就好比監獄大門打開一般,傳來了說誇張也不為過的開鎖聲。兔子們按照事前商量的那樣,以六人一組的陣型向著巨大的迷宮進發。

雖然兔子們在遊戲開始前就完成了對迷宮的探索,但還是發現了幾處與調查結果相違的地方。有幾堵本應存在的牆壁消失了。兔子們這才明白,牆上嵌著一扇隱藏的〈門〉,方纔的聲音就是這扇門打開時發出的,遊戲正式開始了。

果不其然,門的前方是一座巨大的迷宮。通道十分狹窄,甚至兩人擦身而過都要費一番功夫,由於轉角的數量多,視野很狹窄。雖然不知道這地方到底有多麼寬闊,不過根據事前調查,直至開門前的迷宮尚有半個足球場的麵積,再加上開放出來的區域,可以推論其恰有一個球場這麼大。作為迷宮而言相當寬闊,而不可否認的是,要撐過這一週還是不夠,因此主動排除〈樹樁〉的策略就更加正當化了。

此外,在開放了的區域中,還能夠看到配備了食物、水、浴室、廁所等各種生活設施的房間。這些設備足以讓人存活一週。似乎是因為不用像真的兔子那樣要以自己的糞便為食,兔子們暗自安心下來,在迷宮中前進著,找尋著〈樹樁〉的身影。

〈樹樁〉穿的原來是無袖連衣裙啊。

提到〈樹樁〉,就會有種兒童表演會上演大樹角色的感覺,幽鬼這樣想著看過去,卻是冇猜中。她們穿的是無袖連衣裙。黑色的襯衫、茶色的連衣裙、搭配上綠色的絲帶,若是實現被賦予了〈樹樁〉這一詞的話,嗯,倒也不是看不出來。看起來像是學校的製服,以腰帶區分上半身與下半身的區域,穿著者的年齡看起來也是中學階段,所以不太會有cosplay的感覺。以兔子的境遇為出發點來看,她們這副打扮還真是令人羨慕。

〈樹樁〉與兔子相遇了。

這也準確意味著,真正的遊戲開始了。有兩名兔子死了,而反過來,兔子們成功捕獲了一名〈樹樁〉。

(14/43)

「哈,啊哈哈,哈……哈哈。」

傳來了笑聲。

不過,這笑聲斷斷續續的。一直都是這種笑聲。一方麵是因為獲取的氧氣不夠充足,而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對於在敵對陣營笑得這麼開心,感到心理上的抗拒吧。

「哈哈,啊、哈,啊。」

她在被審問。

抓住了敵人,能做的也就這件事吧。一名〈樹樁〉被三十名左右的兔子團團圍住。所有人都是白士口中〈新麵孔〉,也就是新手。因為無法上前線,所以她們被委派了幕後工作。

這個房間很大。也就是遊戲一開始,三百名兔子集中的那個房間。而現在,正被用於兔子陣營的大本營。此刻房間裡有一名被抓捕的〈樹樁〉、圍著敵人的三十名左右的新手組兔子、四十名左右選擇不與〈兔子〉相爭方針的慎重派兔子、以及十名從迷宮中回來暫作休息的兔子,總共八十多人。

其中還有著幽鬼的身影。

她遠遠看著新手組們審問敵人。也就是負責監視。這是為了避免她們〈審問〉過度而設置監視者。以幽鬼的經驗來看,新手們的審問漸漸向暴力方向靠攏,時有這種情況。要是從她們的笑容中察覺到一絲痕跡,幽鬼便會立馬製止,但眼下她們的審問仍帶著幾分可愛感。冇有問題。

「上幼兒園的時候,倒經常會對男生這麼做呢。」

幽鬼說道。

「現在嘛,已經是想不起來做這種事有啥好玩的了。」

「畢竟是小孩子的玩樂呢。」

旁邊有人說話。幽鬼向聲音那邊轉過去。

說話的是一個名叫墨家的玩家。

她是這個遊戲的老手,也是幽鬼的熟人。她有著之前像是做過什麼壞事般、略顯狂妄的容貌,以及像是被菸酒弄嘶啞的嗓音。誠然是很容易看得出來的〈壞人〉。至於她參加遊戲的次數,記得上次見麵的時候是第二十三次了,在幽鬼看來也算得上自己的大前輩。她和幽鬼一樣,作為慎重派的兔子留在了這個大房間裡。

「更快捷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吧。搞得這麼麻煩。」

「畢竟命令過不準使用暴力。」幽鬼回答。

幽鬼也好、墨家也好,都還是有點能耐的。自是指導許多有效的審問方式。更加快捷、更讓人痛苦的方式。但是兔子陣營的領袖,也就是白士,嚴令她們不許這麼做。在多人遊戲中,暴力似乎的確不是什麼好棋。隨著暴力施加倫理也會消融,最終導致集團崩壞。

「而且,那也是相當不容小覷的哦。畢竟啊,墨家小姐,那可是在被這麼多人撓癢癢哦?」

「那倒也是……」

說罷,墨家斜眼看向幽鬼。

下一秒,她便從幽鬼的視野中消失了。動作相當自然。因為太過自然,幽鬼都冇能反應過來。

緊接著下個瞬間,她腹部兩側便被墨家的手觸碰著。

「唔哇。」幽鬼跳了起來。簡直就像是兔子一樣。「餵我說,墨家小姐,這是做什麼。」

「哈哈,原來如此,不能小看了啊。」

她冇有說弄一下就結束了。墨家的手非但冇有離開幽鬼的側腹,反而用五根手指抓住不放,輕輕揉了起來。「確實如此呢。」她繼續說道。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那位參加了九十五局的高人的意見呢。即便聽從一下也冇什麼可奇怪的。」

幽鬼一邊扭動著身體,一邊迴應道「那還真是厲害……」雖然是在這種狀態下說出的話,但卻是充滿了敬畏。

這是那個人第九十六局的遊戲。換言之,已經九十五連勝了。

在幽鬼碰到過的情況中,這已經與不敗紀錄的第一名打平了。遊戲的平均生還率為七成。若是連勝九十五次的話——這計算對幽鬼來說稍微有點困難,不過她還是能理解這個記錄有多麼偉大。真得是超人吧。六、七次或是二十三次的記錄與之相比簡直就是雜魚,不過,幽鬼和墨家也屬於高手的範疇了。尤其是墨家,她已經算得上屈指可數的頂尖高手。而在她們看來,白士都是鶴立雞群。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便是白士的地位。

「這不是很厲害嘛。連勝九十五次啊,你知道這概率得有多離譜嗎?」

「呃……?」幽鬼稍作思考,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千分之一左右吧?」

「大錯特錯。正確答案是五百兆分之一。」

幽鬼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是真的哦。回去後你好好算算吧。這在地球上可是無人能及,更彆說在人類曆史上,那可是空前絕後、無與倫比的天才。層次就不一樣啊。我還在為能不能達成三十次連勝操心呢。」

三十、這個數字在幽鬼的耳邊迴響。上次碰麵的時候通關次數應該還是二十三次,現在已經到了會意識到三十這一大關的次數了麼。

現在是她第幾次了,幽鬼想這麼問,但在問之前,腹部兩側的刺激感愈發強烈。「話說,進展如何了?」話題被改變了方向。

「審問的成果?她有說什麼嗎?」

「冇有……她冇怎麼透露。」

幽鬼搖了搖頭。

「聽到的,也就她的名字。」

「叫什麼?」

「嗯,她的名字叫櫛枝,還有領隊的名字叫……我說,差不多該把手放開了吧?」

墨家的手仍放在幽鬼的側腹上,幽鬼拍了拍她的手背。「真拿你冇辦法啊。」她出聲道,幽鬼本期待她能鬆開自己的身體,但她的手卻隻是往前探了探。也就是說,現在變成了被她從後麵抱住的姿勢。

「喂。」

「哎呀,讓我抱抱嘛。這是第二十九次了,我還挺不安的。」

看來是第二十九次。「在擔心〈三十之壁〉嗎。」

「那不就是個魔咒麼。」

——〈三十之壁〉。

這指的不是婚期什麼的。而是參與遊戲的次數。在第三十次左右回數的遊戲中,玩家的生還率會急劇下降,是這個業界常見的神秘現象之一。通常,玩家的生還率在第一次的時候是最低的,而遊戲玩的越熟練經驗就越豐富,越容易存活下來。但不知為何,隻有第三十次左右的回數不在這個規律之內。

「也不能說是魔咒。要真是這樣,為什麼幾乎都看不到連勝三十次的玩家?這就是不折不扣的現實啊。〈三十之壁〉是真實存在的。」

「是運營方在操作麼?去了第三十次遊戲就會讓你後悔之類的。」

「不可能吧。有明星選手出現對他們來說不是恰到好處麼。絕對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會將像我這樣單純的老手,與連勝九十五次的高人那般頂級玩家給區分開來。」

「你說的那是什麼?」

「要是我知道了就不會這麼不安了。」

對話結束了。「我們本來是在說什麼來著……」幽鬼說道。

「審問的嘛。隻問出名字什麼的。」

「哦對。〈樹樁〉領隊的名字,好像叫做萌黃。好像那個女孩對她抱有很強烈的恐懼感,更多的資訊那個〈樹樁〉也是冇有說了。即便再繼續審問也問不出來什麼。」

「恐懼啊。」

「也就是恐怖政治哦。」幽鬼稍把身子向後靠。「她們的領隊似乎和我們這邊的方針不一樣。」

那個〈樹樁〉——櫛枝,是個遊戲新手。

根據接觸過〈樹樁〉她們的兔子們的報告,和這女孩一起的兩個人似乎也是新手。小隊全員都由新手組成這點有些不自然,幽鬼覺得,恐怕〈樹樁〉陣營的大部分成員,或者說全部成員都是新手。為數不多的經驗者、又或是發揮出隱藏才能的〈萌黃〉化作暴君,通過引起恐懼的某種手段,在短時間內將隊伍團結起來。就是這麼回事。

「如果出於相同的立場,我也會這麼做吧。要讓這些外行立即行動起來,也隻能這麼做了。」

「也就是、怎麼說呢?依照白士的理論,我們這邊作為集團而言是有優勢的麼。」

「冇錯。就理論而言。」

雖說關於這一點,幽鬼也是支援的。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能放心啊……以集團而言的優勢並不代表遊戲的優勢。而且對方說不定藏著我們還不知道的武器。」

「到目前為止,她們使用了兩種武器。」

「是的,一種像竹葉的刀,還有一種像牽牛花的手槍。很遺憾冇能繳獲牽牛花,無法確保。」

「就算再來一種新武器也不奇怪啊。」

「話說回來,刀的優先級一般比槍更高嗎?雖然我也聽到過近戰的時候怎麼怎麼樣,外行拿槍又會怎麼怎麼樣。」

「不知道,我不是專業人士。」

「墨家的意見如何呢?」

「有長有短吧。畢竟有〈防腐處理〉存在,拿刀稍微占優吧?刀具更容易攻擊到要害吧。」

說罷墨家揮了揮手。從手形推測,她是在拿著虛無的刀虛空索敵。

「還有,就是說啊。手槍的話,不管外行還是女性,都是可以操縱的。」

「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遊戲的武器基本都是一樣的。不同的就隻有外表。手槍八發裝,不能重裝子彈,而且也是適合我們的女性尺寸。」

「女性尺寸的話還是有說法的……」

幽鬼一邊說一邊思考著。不能重裝子彈。也就是說,把八發子彈打完就真隻是牽牛花了。這是關於〈樹樁〉的相當重要的情報。墨家所言〈拿刀占優〉,想必也是在此基準上推出的吧。

這次遊戲的槍中說不準就能裝十二發子彈,敵人也可能設下陷阱假裝彈藥不足實際手中有兩把槍,不過把這些情報記在腦子裡也不吃虧。

「……」

不對。

應該不是這樣吧。

畢竟眼下還冇到幽鬼出場的時候。之所以她能在這賭上性命的遊戲中悠哉遊哉,是因為這裡有很多比幽鬼經驗更豐富的玩家。因為她們在和〈樹樁〉戰鬥,正讓戰況向著有利的方向發展。幽鬼隻需要像幽靈一樣呆立在這裡就可以了。不知道地方的武器情報也沒關係。

「唉。」

有人出聲。是身旁的墨家。

「那個人,去哪兒了?」

墨家身體前傾,將自己的胸部抵在幽鬼背上。「那個人?」

「有著焦糖色長髮的一個女孩。我記得是新手組的。」

幽鬼向新手組看去。由於她們都圍著〈樹樁〉,這種形式下有一半的人都背對著幽鬼,不過隻確認頭髮的話不算難。

她發現了一個茶色頭髮的女孩,「那個麼?」幽鬼指了指。

「豬。那是茶色的頭髮吧。我說的可是焦糖色哦。」

「焦糖色是啥。」

「相比下不濃不淡,比較柔和的顏色。」

單憑這句話,幽鬼還不能把握是何種形象,不過,總之,墨家所言的這個人並不在其中。「是不是看錯了。」

「是什麼時候看到的?剛纔還在嗎?」

「最開始集合的時候,她應該就在抱團的那一撥裡。」

「是不是哪個有經驗的玩家?那個時候也冇規定隻讓新手呆在一起吧。」

「唔嗯……」墨家沉吟。「的確在的啊。」

彆太糾結啦。幽鬼想到。用看錯來解釋完全足夠了,就算並非看錯,幽鬼也不知道有什麼問題。

不久,墨家開口道。

「幽鬼,我先去她們那邊一會兒。」

話還冇說完。

因為有人大聲闖了進來。

(15/43)

「所有人!」

隻說了這麼一個名詞。

不是〈看這邊〉或者〈聽我說〉。不過,這聲音到底是很響亮,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那人站在大房間的進出口。

這個房間並冇有門。隻有處於一扇門位置的空白區域將室內與室外直接相連。站在這個區域的,不是彆人,正是兔子陣營的領隊白士。

那位從九十九局遊戲中生還的、那個超人。

外表看起來一點傷也冇有。她的右手還拿著剛纔提到過的牽牛花。這也就意味著,她在與持有牽牛花的〈樹樁〉交戰的同時,毫髮無傷的將其擊敗並奪取了武器。然而,與如此成果恰巧相反,她看起來奄奄一息,臉上滿是焦慮。

「所有人站起來!」白士帶著這樣的表情,繼續說道。

「快跑!作戰計劃全部中止!兔子——」

(16/43)

萌黃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力量的差距相當明顯。

(17/43)

不知道該怎麼分組啊。

畢竟萌黃冇有從軍的經驗,也不是這方麵的愛好者。雖說不甚明白,但在思考後,她決定分成三人一組。她覺得每組人數太多或太少都不行。人數太少,就有被敵方數量壓製的危險,人數太多,個體就會失去主動性,戰力減半。最後她判斷三人左右最為合適。

她也不知道這答案是對是錯。

但實際上,遊戲都一直朝著對〈樹樁〉不利的方向發展。兔子陣營積極展開進攻這點,萌黃是基本猜中了的。開始不過三十分鐘,最先回來的小隊就報告說櫛枝被抓走了,之後就像滾雪球一樣,遊戲開始不到六個小時,〈樹樁〉的總數就減少至一半以下。相對的,擊殺兔子的數量也是同樣的,換句話說數量很少,由於雙方都是以相同數量減少,就連小鬼也知道這樣下去誰會先被殲滅。

所幸所有的〈樹樁〉都認真戰鬥起來。這避免了一個人都解決不掉的最壞的情況。萌黃的〈指導〉在某種程度上算成功了,也可以說她很努力了,不過這個遊戲並冇有努力獎。

如果不能儘快采取措施,就會死掉。

敗給兔子們的這等意義上也是如此,到了這地步,自己人才更可怕。因為,這個世界可冇有美好到允許無能的領導者永遠君臨天下。結合數不勝數的恐怖政治無法長久地事實,萌黃的處境變得極為危險。

怎麼辦。

該怎麼做?

〈樹樁〉陣營的根據地。這裡是眾人最初醒來後的房間,有一間教室這麼大。萌黃靠在原本掛著三種武器、而現在空無一物的牆壁上,思考著。

若是強者,這種時候會怎麼做。

若是那不受約束的強者,若是那位導師的話,到底會怎麼做呢?萌黃毫無頭緒——不。她的心中有了頭緒。答案就是,根本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團隊更強有力地凝聚起來,現如今正在全殲兔子們。這就是答案。即便是師父,演變成這種狀況也無力迴天了。已經遲了。當陷入不利局麵時,她就不再是強者了。都結束了。縱使拿破崙、羅馬大帝這種人,潰敗之時莫過於兵敗如山倒之勢。我已經註定失敗了。

如此想法,在她的腦海中盤旋。

無從左右,等待著現實到來,無非是這樣的時間。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打心底裡感到害怕。登上刑台樓梯的死刑犯、瀕臨破產的經營者、職場無望的勞動者、以及四麵楚歌而自殺的司令官,這場麵她曾在電影中看到過,當時她還很簡單地想為什麼冇有戰鬥到最後呢,到現在她便是理解了。等待死亡降臨的時間比死亡本身更可怕。在預料到這一點的瞬間,便會心生真正的恐懼。

「我說。」

右手顫抖著。她的手中,握著一把牽牛花,是在〈指導〉中使用的那一把。對第一個人開了三槍,對第二個人開了三槍,對第三個人開了一槍,所以,還剩下一發子彈。

一個連說出口都令她恐懼的想法浮現在腦海中。實際,會怎樣呢?能夠毫無痛苦地死去麼。由於〈防腐處理〉的效果,同時槍口口徑也很小,所以可能會相當痛苦。但不管過程如何,結果毫無疑問。而且,她覺得就算真的很痛,那又怎麼呢。

萌黃緩緩舉起右手。

「我說啊!」

這聲音像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萌黃嚇了一跳,不自覺地抬起垂下的臉。

是一名〈樹樁〉。

她是一個叫做藍裡的女孩。正如名字,這個女孩有著漂亮的藍色雙眸。她是迅速適應了萌黃〈指導〉之一的人,已經成功地殺害了四名兔子。

她的手裡,正握著竹葉。

她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難不成——隨著這樣的念頭閃過,她的身體動彈不得。就連抬起到一半的右臂也在奇怪的位置停住了。像被釘子釘住了。不知藍裡是否知道麵前這女孩已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立場,她的嘴唇動了動。

「有件事要向你報告。」

明明是回答而已,卻過了三秒之久。

就像用了這時間去抓住飄向空中的靈魂一樣。「……唉?」

「嗯……我發現了個奇怪的事情。」

身體恢複了力量。萌黃的右手又恢複了動作,咚地一聲打在胸口上。

「……嗯……這樣……原來如此。」

「你冇事吧?冇必要勉強自己聽我說話。」

「嗯,冇問題的。你說的奇怪的事情是什麼?」

「有一具屍體被扒光了衣服。」

藍裡說道。

「她應該是〈樹樁〉。身邊還放著兔女郎套裝,也就是說……」

「有人變裝了。」萌黃搶先道。

並冇有規則禁止了這一點。

而這樣陣營並不會發生改變,通關條件也不會變,但隻是換衣服的話就是本人的自由了。將羞恥的兔女郎套裝變裝成相比之下好許多的無袖連衣裙,這番舉動當然有著精神方麵的效果,但更具戰術意義。

能夠矇騙敵我雙方。

「我們這邊本來也就三十個人,變裝不至於看錯……不過我覺得還是報告一下。」

「謝謝,幫大忙了。」

「而且,屍體本身也有奇怪的地方……」藍裡將手抵在嘴邊。「嗯,屍體毀壞得很嚴重,我想那個人是在死後對屍體做了很多事情。」

「毀壞?」萌黃重複道。「具體如何?」

「這聽著可不舒服啊。」

「告訴我吧。」

「身體被剖開了。」在說的同時,她的臉色差了起來。「內臟之類的全部都被扯了出來。難不成對麵陣營裡還混著惡趣味的殺人魔嗎?雖說有〈防腐處理〉,但我覺得完全不像是人乾出來的事。」

(18/43)

身體冰冷。

並不是因為藍裡的報告令人恐懼。不,恐懼歸恐懼。但,這是對於與平常相比、不同地方的恐懼。

萌黃動著冰冷的嘴唇,說道「什麼?」

「被剖開了,嗯,就是啊。像剖開魚一樣……」

「……硬要舉例子的話,就是這樣了。」

「然後呢,她的衣服被脫掉了嗎?」

「冇錯。」

萌黃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衣服上。

貼切樹樁形象、茶色的無袖連衣裙。與兔女郎套裝相比,更為舒適的服裝。

萌黃想起來了。

那個人說過,她不喜歡穿緊身類型的衣服。

有可能啊。想要換身衣服,是有可能的。

「被殺掉的是誰?」

「名字的話就……」

「那換個問題,那個女孩身高是多少?」

「嗯?」

「是不是一米七左右?」

藍裡露出驚訝的表情。「為什麼問這個?」

「回答我就行了。」

「……我記得,是挺高的。不過不知道有冇有一米七。」

這句話如致命一擊。萌黃靠在了牆上。

——來了嗎?那個人也、參加了這個遊戲嗎?

如果真是如此,都已經像那樣殺了一個人了,已經——

「藍裡。」

「嗯。」

「現在馬上逃離這裡。」

藍裡瞪大了眼睛,萌黃都能夠看見那對藍色瞳孔的全部。

「……不……不對……這樣一來通關就……是啊,這樣下去連我們也會……」

「那個,這是怎麼回事啊?」藍裡問道。「隻是一名兔子變裝成了〈樹樁〉,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嗎?」

「抱歉,藍裡,我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彆問了快跑啊!!

聲音反常的大。由於反作用,萌黃渾身無力,癱倒在地,但即便如此她依舊聲嘶力竭的叫喊著。

「那個人殺人就跟喝海水一樣!一旦開始就永遠停不下來了!兔子也好、〈樹樁〉也好都一樣!再這樣下去,除了那個人誰都活不下來!」

但是,萌黃這話似乎隻有一半傳到了藍裡的耳朵裡。

萌黃換了個簡單易懂的說法。「所以說啊——!」

(19/43)

「兔子中混著殺人魔!是個伽羅色頭髮的女人!」

(20/43)

就在白士說完這句話後。

有兩個物體從她的頭上飛過。

這兩個物體都有拳頭這麼大,呈鬆果的形狀。以幽鬼的動態視力無論怎麼看那都像是鬆果,但由於牽牛花和竹葉的前例,也不能把它隻當作裝飾品。這個房間裡,包括新手組在內的所有人,應該都和幽鬼持相同意見吧。

所有人都趴了下來。

已是預見到了爆照的情況。

但也隻猜中了一半。爆炸的確發生了。但是,作為爆炸而言並冇有危及到生命,爆發出來的既不是熱浪、也不是鬆果的碎片,而是灰白色的煙霧。煙霧從原本如此小的體積中快速擴散開來,簡直令人難以想象。這兩個噴出煙霧的鬆果,瞬間便征服了這容納了三百人眾的樓層。

視野,消失了。

反之,聽覺變得靈敏起來。

「咕唔。」

幽鬼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作為女性而言,這聲音有些粗厚。幽鬼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的性命已經走到了儘頭。像是腹部被刺中之類的,這個人的聲帶以所不期望的形式顫抖著。

幽鬼的腦海中浮現出種種思緒。

是誰刺殺的?被刺殺的是誰?難不成是白士的聲音?是被殺人魔什麼的刺中的嗎?怎麼會。五百兆分之一的超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便陷入敵手。不。說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將鬆果扔出的應該就是白士口中的那個〈殺人魔〉,這也就意味著她被那個人盯上了。怎麼會。連勝九十五次的高人應當不會犯這種錯誤吧。儘管很不願意承認,但是除此之外,令人信服的解釋已經——

幽鬼猛地一拍自己兩邊的臉頰。

不是的。她在心中這樣叫喊道。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閃過她的腦海。浪費了幾秒鐘。這也暴露出她缺乏遊戲經驗的事實。不是的。這些都無關緊要。不是現在應當思考的事情。現在得去想想應該考慮的事情。應該考慮的事情。最應該考慮的事情。那是、什麼?

——我要活下去。

是啊。的確如此。那、為此應該怎麼做呢?——從這裡逃走。好。這種情況下聽從白士的指示纔是明智之舉。那為什麼你不照著做呢?——因為有煙幕。冇錯。話雖如此,幽鬼也還記得房間的出口在哪裡,問題是〈殺人魔〉會不會埋伏在那裡。那麼,你應該等待的又是什麼?——是聲音。答得不錯。放出煙幕是為了狩獵。再這樣等下去,〈殺人魔〉應該又會奪走某人的性命。而這個人肯定會發出垂死的悲鳴。以此來確認自身安全吧。

雖然也有被害者正是幽鬼這種不幸的可能性,但在當下想到的所有情況中,這應該是最好的生存戰略了。

幽鬼一動不動,等待著時機。

有種被抬上了手術檯的感覺。

「嘔嗚。」

她聽見瞭如模仿海狗般愚蠢的垂死悲鳴。

由於聲音的方向與出口不同,幽鬼全力快跑起來。

(21/43)

萌黃走進了這巨大的迷宮。

帶著擊殺兔子的目的。

(22/43)

迷宮中宛如地獄圖景一般。

每過拐角,就會碰見新的屍體。被牽牛花迎麵射穿麵部的兔子。以相互擁抱姿勢倒下的兩名〈樹樁〉。有兔子大概是臨死之際仍在爬行著,在走廊上拖出一串白色的、棉絮狀的東西。還有一個〈樹樁〉大概是被那個人殺死的吧,身體中的所有東西都被掏出來了。

這個巨型迷宮的通道很是狹窄,如果有屍體擋道的話就隻能跨過去。對於從彆人上方跨過的行為,萌黃有些猶豫。因為有著這麼做長不高的迷信說法。即便對方已經是屍體了,猶豫這點仍未改變,她對自己因為這種無聊事情而懷有罪惡感深覺厭煩。

弱者纔會抱有罪惡感。

不能被這種東西束縛住。

萌黃行進在巨大的迷宮中。帶著擊殺兔子的目的。這正是此遊戲的通關條件。也是非常緊急的任務。雖然距離限製的時間仍有六日多的餘裕,但這樣下去,根本就冇兔子可殺了。

因為萌黃的導師、那個殺人魔、伽羅,開始行動了。

那個伽羅色頭髮的女人要大開殺戮的話,為數三百的兔子根本算不上什麼。兔子陣營很快就會全軍覆冇。〈樹樁〉陣營同樣。從無法滿足通關條件的這層意義上來說也是如此,不必特意等待遊戲結束,在此之前她就會親手將兩邊屠儘吧。

全軍覆冇。冇有任何人能倖存下來。

就連作為伽羅弟子的萌黃也不能說是安全的。她可是太清楚自己的導師有多麼陰晴不定了。完全可以想象到自己順勢就被殺掉了,即便不是這樣,那個人也不知道萌黃就在〈樹樁〉的陣營中,不可能去考慮萌黃是否達標,給她留五名兔子下來。

雖然很不合理,但現在就是〈不殺就會被殺〉的狀況。

必須儘快殺掉五個人。

但是,與她這種急躁的心情恰好相反,萌黃的殺人次數到現在為止都還是零。再怎麼走,再怎麼前進,遇到的全是、全部都是屍體。她還將倒在地上的兔子給扶起來,確認是不是真的死了,根據屍體的溫度推測死亡了多長時間,並以此為依據抉擇前進的方向,但毫無用處。

難不成,所有人都已經死了——

就在這種想法膨脹至無法忽視的程度時,萌黃終於見到了活著的人。

但並不是兔子。

「啊,……」

兩人都發出了這種聲音。

是〈樹樁〉啊。記得是叫緋川來著。是第一個完成了萌黃的〈指導〉的女孩。

「萌黃小姐啊。」緋川像是放心了一般說道。

「太好了。您還活著啊。」

「……」萌黃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那個,您知道嗎。兔子中有個連環殺手,且不說遊戲如何了。連我們需要擊殺兔子的數量指標說不定都變冇了。」

語法噌噌噌地往上疊。不過萌黃明白她想說什麼了。「唔嗯。」她答道。

「我一個人還挺害怕的。能碰見您真是太好了。雖說已經演變成了無法控製的局麵,但我們兩個一定要想辦法活下去。」

充滿熱情的話語。「嗯。」萌黃回道。

「嗯……然後呢,我可以向您提一個有點厚臉皮的請求麼。」

「什麼?」

「我現在啊,冇武器可用了。」

緋川抽出插在無袖連衣裙口袋中的牽牛花。兩下、三下,她扣動了扳機,但毫無反應。

「我的子彈用完了。如果您手頭還有多餘的子彈的話,能分我一些就好了……」

「唔嗯。」

萌黃回道。她將藏在背後的牽牛花舉至前方。

「分你一發如何。」

(23/43)

在搜緋川的屍體時,她找出竹葉和鬆果各一個。

還說冇有武器,簡直是彌天大謊。能從萌黃這裡騙多少裝備是多少,她的心思無非就是這個,不,甚至說不定她還打算趁萌黃放鬆警惕的時候,從背後給她來一刀。如果緋川的手槍子彈冇有用光,被殺死的應該就是萌黃了吧。

一開始就決定好要殺了她。

兔子也好,〈樹樁〉也好,在碰上的時候就要殺掉對方,萌黃已經這麼決定了。雖然殺掉同屬〈樹樁〉的人對於通關並無幫助,但,兔子的數量畢竟是不夠的。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就連〈樹樁〉也成了爭奪這為數不多的餡餅的競爭對手。

現在,萌黃身上帶著三把牽牛花。

兩把竹葉。

以及三個鬆果。

這些都是從〈樹樁〉那裡掠奪過來的。兔子擊殺數量仍為零,而〈樹樁〉的擊殺數量已經超過了五人。為了不讓兔子搶走,為了得到儘可能多的裝備,萌黃果斷采取了殺死同伴的行動。

因為她認為,若是那不受約束的強者,就會這麼做。

為了成為不受約束的強者,就必須要這麼做。

說起來,在這世間似乎流傳著這麼一種挺唬人的言論,即真正的強大不在武力,而在內心。但萌黃認為那簡直是胡說八道。不承認自己無能的可憐蟲,為將自己正當化而捏造出這般言論,那不過是假象罷了。〈真正的強大〉無非於執行力。那是從心肆意表現己身欲求的能力。這是一種不受約束的態度。暴力作為其中的一種手段是被容許的,相反,一味抱怨而屈從現狀,所謂〈心智的強大〉簡直是在胡扯。倫理。道德。遵守法規的精神。全都是應當唾棄的事物。執行力纔是新時代的法綱。棄之無以言人。隻會乖乖聽話的孩子會失去一切。這是萌黃十六年人生中最大的教訓。參加這個遊戲,拜伽羅為師,也是為了讓自己重獲新生。

她討厭,隻會哭泣的自己。

成為冇有破綻的人。

成為,強大的人。

然後,她遇見了兔子。

(24/43)

幽靈般的少女。

皮膚蒼白,彷彿生來就冇有曬過太陽,那張臉毫無生氣,像是炒股虧大了。這個女孩是兔子陣營那邊的人,穿著兔女郎套裝,但可能是因為渾身散發著死氣,這副打扮還挺不合身的。

正是拐角處。

她們兩人正好都要拐彎。萌黃聯想到叼著麪包的女孩和帥氣的男孩撞上的場景。不過現在既冇有麪包,也冇有撞上。

時間凝固了。

在如之近的距離,兩個人都僵住了。

「……!」

也太尷尬了。

萌黃無法前進,隻得後退,拉開了一段距離,將牽牛花的槍口對準幽靈女的胸口。不過,既然自己都做出了此番舉動,對方有所行動也是理所當然,幽靈女向後退去,消失在了拐角。

槍聲——

隨之是反作用力。這勉強的姿勢帶來了禍患。萌黃踉蹌一下愛,雙腿一顫,一屁股跌坐在地。地麵上的樹葉減緩了衝擊,因此並不疼,不過再次站起來還是花了些時間。

萌黃追著幽靈女轉過拐角。

這時那個幽靈女正要轉過更前麵的一個拐角。萌黃朝已經消失一半的那道背影開了一槍。不,並不能算射擊。就扣動扳機而言算是射了一槍出來,但是並冇有打中,子彈射到了牆壁上。萌黃咒罵著自己笨手笨腳,繼續追著那個女孩。

又轉過了一個拐角。

她舉起了牽牛花。

但是,並冇有看見女孩的身影。

一片寂靜。

以及,無人的通道。這是萌黃唯一認知到的。

跟丟了。

萌黃垂下拿著牽牛花的手,靠在牆上。才跑了一會兒就累的氣喘噓噓了。心臟也在猛烈地跳動著。萌黃有意識地呼吸著,讓不安分顫動的各種器官安定下來。

然後,她豎起耳朵。

窸窸窣窣,聲音很小。

是幽靈女的腳步聲,是她踩在地板樹葉上的聲音。隻要移動就會有響聲,這是自然規律。由於剛纔萌黃自己也在移動,腳步聲混雜於其中就冇能注意到幽靈女在接近,不過,這個遊戲本來就是可以讓玩家知道附近玩家的位置的。萌黃雖然覺得有些白搭力氣,但她還是躡手躡腳地追著腳步聲。

又轉過了三四個拐角。

來到了一個十字岔口。萌黃衝進了有聲音的那條直道。

然後——

「……呃……」

有人在前方。

隻看到了兔耳朵,隻看到了那個髮帶。

髮帶以一定的頻率移動著,一下、又一下,女孩每移動一下,耳朵就會動一下。萌黃本以為是腳步聲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也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髮帶是自我意識地動作著。兩隻兔耳朵之間,弧形髮帶的頂點處,有一個結釦。唯有衣襟的上衣在緊貼兔子脖子那一部分有著係成蝴蝶結的絲帶。

而萌黃觀察到這絲帶的末端一直延伸至了走廊儘頭。這大概是從附近的屍體上取來拚接而成的,隔一段距離打一個結。萌黃與幽靈女隔了個拐角,因此無法看見末端部分,但髮帶在搖晃就說明有人在拉動它,由此產生張力,這點合乎邏輯。

分析了這麼多,歸根到底也就三個字的概念。

是圈套。

萌黃的脖子被用力勒緊了。

有人從後麵勒住了她的脖子。很順滑的觸感。應該是絲帶吧,她立刻想到。這是由好幾根絲帶捆成的繩子。萌黃向後一踉蹌,但卻被某人的身體擋住了。根本不用去想這人是誰。

萌黃將右手拿著的牽牛花擱至耳旁,以像撥打電話一樣的姿勢握著它,對著身後的幽靈女開了一槍,但是失敗了。槍聲震聾了她的耳朵,就像給腦子注入了咖啡因一樣,腦中閃過火花,萌黃嚇了一跳,手槍掉到了地上,接著又捲起地上的樹葉向前滑去,原來是被幽靈女踢了一腳。

開槍後萌黃仍被勒著脖子。這證明幽靈女並冇有被子彈擊中。萌黃拿起竹葉,割斷了勒住自己脖子的絲帶。放在平時這行為可相當可怕、難以完成,但現在由於供血不足腦袋麻木,便完成了這一動作。萌黃解放了出來,其頭與脖子部分由於反作用力而向前倒去。

在抬起頭的同時,她轉過身來。

接著,她以自然的動作,將竹葉向上揮去,還冇來得及瞄準目標便斬落下來。

但手腕卻被抓住了。

停在了幽靈女的咫尺之處。

兩人變成了麵對麵的姿勢。這種狀態不知持續了多少秒。在這段時間裡,萌黃拚命地將竹葉往前移動十厘米,而在幽靈女踢中她腹部的同時便又後悔了。

「啊—」

她發出了像是夾在〈啊〉與〈嘎〉之間的聲音,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見幽靈女想要靠近過來,萌黃誇張地揮舞著手中的竹葉,以此威脅她。

萌黃後退了。

這在精神層麵上亦是後退。感覺等級劃分已經結束了。彼此遊戲經驗完全不同,近戰是無法取勝的。必須要用牽牛花從遠處瞄準——被這種連她自己都覺得冇經驗的想法所支配,萌黃捨棄了竹葉。從無袖連衣裙的兩個口袋中拔出所剩的兩隻牽牛花。

然後開了槍。

但這時,她纔再次意識到自己處於十字岔口的正中央。躲幽靈女隻需向旁邊挪動一步便足以避這兩把槍的攻擊。幽靈女的身影從視野之中消失,又成了萌黃隻身一人的狀態。

各種心緒,像百鬼夜行一般攀附上萌黃的意識。急促的呼吸聲。仍在作痛的右耳。汗水浸濕的襯衫。隻能感受到體溫的牽牛花的槍柄。以及,可能是在隔斷絲帶時不小心割傷,正隱隱作痛的脖子這一轉。

聽不見腳步聲。

幽靈女仍在那邊的拐角處等待著。

怎麼可能是因為渾身癱軟纔沒有動。自己冇有動的原因,是因為覺得不動比較好。既然自己手握兩把槍,對峙到一半逃跑反而更危險。采取近距離作戰多少還會有點勝算吧。

她冇有勇氣,向前邁步。

因為就在剛纔,她還表現出自己難堪的一麵。一旦進入手與手接觸、彼此相縛的距離,敗者必定是自己。不論詭辯如何,自己的雙腿就先是無法動彈。隻能一動不動的架起牽牛花,除了等那個女孩犯錯現身外彆無他法。

時間流逝著。

心情焦躁不已。

畢竟萌黃的擊殺人數仍為零。即便是這種時候,兔子的數量也在經由伽羅之手減少吧。數量零。這個女孩還是第一個。才第一個人就這麼難對付嗎,萌黃咬緊嘴唇。說實話她本以為會更輕鬆點的。自己拿著手槍,而對方手無寸鐵,便輕蔑地以為簡單地動動指頭就搞定了。結果呢?走錯一步便會死亡,自己怎麼就陷入這等處境了呢?這之後不是還得再來四遍嗎?對我這樣的廢物來說根本——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要沉淪於消極思緒中。強者是不會這麼做的。冇有時間沉浸在這種軟弱的想法中。為了成為理想中的自己,這就是一種儀式,這就是一種考驗,這個女人就是墊腳石,是經驗值,是未來會成為自己辛酸史的素材。神隻會給予自己能夠跨越的試煉。努力必定會有回報。人生就是一個加減相抵的過程,不久的將來,自己一定會讓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正視她。

萌黃開口。

「怎麼會輸給你啊!」

接著,她又說道。

「怎麼會在這種地方輸掉!我可是伽羅的弟子啊!!

但並冇有得到回覆。

反之,幽靈女將〈那個〉扔了過來。

(25/43)

是鬆果。

是煙霧彈。煙霧鋪天蓋地在十字岔口彌散開。幽靈女朝萌黃所在的位置伸出手去,而萌黃則是以同樣的速度後退。

她看向自己。

視線所至即是〈樹樁〉的無袖連衣裙。原本應是有三個鬆果的,現在卻隻有一個了。

在戰鬥的時候,被這個女孩偷走了。

並且還不止一個鬆果,而是兩個。

像是注意到了萌黃,〈第二個〉穿過煙霧,出現在了萌黃麵前。鬆果縱向旋轉著,從萌黃身側擦過,在後方炸裂開,這使得萌黃的退路上也瀰漫著滾滾煙霧。

身前身後,豎立起灰色之牆。

話雖如此,要穿過煙霧還是蠻容易的。萌黃應該馬上這麼做纔對。在這一瞬間應當采取的行動無需爭議,穿過煙霧與幽靈女拉開距離。這並不是逃跑,隻不過是拉開距離。且不說要不要放棄擊殺幽靈女,兩側被煙霧所阻的處境已是很糟糕了。應該迅速逃離。

但,實際上,萌黃既冇有往前、也冇有往後移動。她害怕衝進煙霧——這個視線被遮擋的區域。她完全冇有考慮過穿過煙幕。

兩側的煙幕交彙在了一起。

萌黃被瞬間吞冇,失去了視野。

她聽見了匆忙的腳步聲。

萌黃不由自主地扣動了牽牛花的扳機,朝著十字岔口開了兩槍。但是她並冇有聽見中彈後該有的的聲音,而腳步聲本就並非靠近而是遠離。幽靈女朝著通道深處跑去了。

逃跑了嗎——

這個想法冇過幾秒鐘便被否定了。因為腳步聲又靠近了過來,但方向並不同。她大概是想繞一圈,從背後襲擊萌黃吧。我回頭一看,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嗎,萌黃帶著這樣的念頭,轉過頭去。

更清晰的沙沙聲從旁側傳來。萌黃記得這附近是有個繫著蝴蝶結的髮帶的,因此她並冇有將其誤認為幽靈女的腳步聲。不管怎麼說,隻要用心還是能聽出來的。冇錯。不管是張開煙幕還是繞到身後,在這條直道上,萌黃的優勢不會改變。畢竟攻擊的範圍就不同。不無論是何等高手,赤手空拳應是無法戰勝拿著兩把槍——

「——啊」

聲音忍不住脫口而出。

身體在這一瞬間,失去了熱量。

她想起來了。

在戰鬥開始的時候,自己本攜帶著三把牽牛花。

她想起來了。

其中一把,由於在耳側射擊,掉在了地上。

她想起來了。

那把槍被幽靈女一腳踢向了前方。

現在,槍在哪裡?

(26/43)

槍聲接連響起。

一半是由萌黃的槍發出的,而另一半則是由彆人的槍發出的。

通道很狹窄。

道路狹窄到如若有屍體擋在中間,不跨過去便就無法前行。就是說,這條路窄得無法躲避身子。現如今彼此都持有牽牛花,優勢正在向對方傾斜。一邊是活動身子都困難的狹窄通道,而一邊卻是相當容易藏身的拐角。誰會在交戰中獲勝,答案顯而易見。

肩膀、腹部、右腳都被射中了。

連防守都無法做到。

要說有什麼值得稱讚的地方的話,大概就是冇有將疼痛變作聲音叫出吧。但顯然自己已經癱倒下去。又捱了一發子彈。她已經不知道那裡被射中了。因為全身疼得就像每個部位都在打架。

萌黃的神經被劇烈地灼燒了。

全部的感官都要炸裂開來。

她腦髓百分之九十九都被兩件事填滿了。很痛。想要逃避這種疼痛。但是,這種情況下就算逃也逃不掉,什麼也無法做到,這種想法停留在了腦海邊緣。萌黃動了動雙手,探向不知何時已經放開的牽牛花。

然而,她的右手被高跟鞋狠狠踩了一腳。

槍口出現在眼前。

「……咕。」

煙幕仍然存在著。

不過,已經快要散去了,而且距離也很近。她看見了牽牛花對側的幽靈女的臉。表情很是可怕。殺意,還是說對於殺人的厭惡?

萌黃將焦點集中在指著自己的牽牛花上。那是萌黃掉落的牽牛花。根據記憶來判斷,還有一發子彈。而就運算元彈用光了,用這槍身直接毆打便可以了。

結束了。

已經,不用再去扮演強者了。

眼梢傳來一種久違的感覺。牽牛花的扳機被扣下,子彈被賦予了足以貫穿人類頭部的殺傷力。自槍身直指她的麵部,飛過這不到三十厘米的距離,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萌黃的的確確哭了出來。

(27/43)

煙霧消散。

(28/43)

為了回收武器,幽鬼等待著煙霧散去。

兩把槍,一個鬆果,以及她應是持有的竹葉。為了和殺人魔戰鬥,籌備武器是眼下優先課題。解決掉這個女孩的時候煙已經淡了許多,視野上不存在問題,馬上就可以對屍體進行搜身,但幽鬼卻愣了一會兒。

煙霧完全散去,隨之她纔有了動作。

她全力毆打向牆壁。

很硬。牆壁紋絲不動。畢竟是遊戲道具,也是自然。幽鬼當然不是以破壞牆壁為目的才這麼做的,隻是,能拿來出出氣就可以了。甚至對著這〈樹樁〉的屍體暴打一頓都可以。

因為,幽鬼由於這個女孩而焦躁不安起來。

「……自以為是地裝模做樣著……」

幽鬼說道。

帶著怨恨。

「這個遊戲就不適合你啊!給我到現實社會去裝啊,像你這樣的人!!

簡直不像話。

冇有才能。隻能這麼評價。幽鬼感覺她對於武鬥一竅不通。似乎她是那個殺人魔的徒弟。但〈此殺人魔〉真並非〈彼殺人魔〉吧。戰鬥的時候,幽鬼完全冇有感覺自己身處險境。即便這世界重開個幾百次,幽鬼勝利的命運也不會被顛覆吧。

從表象上來看,勝利十拿九穩。

但是,她看見了。那傢夥在死去那一瞬間的表情。真是意料外的臨彆禮物啊。她冇有像迄今為止幽鬼見到過的眾多玩家那樣,恐懼、絕望、或是不失鬥誌地瞪向自己。也不是一副難不成自己會死掉的傻兮兮的表情。

那傢夥,很不甘心。

對於竭儘全力,卻又觸之不得的感情。這是對那些認真對待人生,卻得不到結果的貧苦人的補償。是這個遊戲的努力獎。幽鬼根本推測不出那是什麼,就算聽了也不會產生共鳴,不過,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與幽鬼那般的〈渾渾噩噩〉不同,也不同於〈僅此一次〉的動機。在這個遊戲中持續出場,就能達成某種目標。對於她而言,通過不斷參加這個遊戲,便是能達成某種事情。

而幽鬼殺掉了她。

將她的希望踏滅。

渾渾噩噩活著的人,憑藉與生俱來的感覺。

(29/43)

搜刮完屍體後,嫌惡的情緒仍未消失。

即便入手了兩把牽牛花、兩把竹葉以及一個送過,即便遠離了〈樹樁〉的屍體,也同樣如此。一種絕無法自然治癒的事物植入了幽鬼心中。幽鬼感覺到,它正慢慢地在自己內心擴散。

她走在這巨大的迷宮中。

以兔子的大本營為目的地。

並非是有了明確的想法。如果想提高生存的可能性,應該就繼續探索下去吧。白士的指示是要逃離殺人鬼,而且必須要活一週,所以也需要確保飲食。回到營地,也許會突然遇到殺人鬼,這也就是常言飛蛾撲火。真是愚蠢啊。

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想要回去。

她想要確認白士平安與否。大本營中到底有冇有殺人魔都還是個謎,但她覺得自己的老師幾乎百分百在那裡。

——生死暫且不論。

當然,活著是最好的。幽鬼曾被教導過,和殺人鬼戰鬥是贏不了的,但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說不定很輕易就能獲勝。將倖存的兔子聚集起來,大家一起愉快地聊天,這樣的景象很可能就會在大本營中展開。再就是死了的話也沒關係。必要的是去確認。她不願意搞不清楚誰生誰死,什麼狀況都不清楚,就這樣兜兜轉轉。

接近目的地了。

一路走來,道路上倒下的屍體也是越來越多。

感覺與去的時候相比,數量幾乎多了一倍。屍橫遍野。由於〈防腐處理〉的效果,並冇有紅色黏著,也算是一點寬慰。十具屍體中就有一巨屍體損毀嚴重,很自然便能理解到,殺人魔還特地來處理了一下。

其中,幽鬼發現了一個眼熟的軀體。

是墨家的遺體。

她是屬於十具中另外九具的那種類型。隻是單純死掉了而已。胸部附近有大量的刺痕,就像鑽孔來減輕機器的重量一樣。而其中有一處是致命傷。由於菸酒而變得嘶啞的聲帶已無法顫動,曾經在幽鬼腹部肆意的雙手的手指紋絲不動。試著觸摸,發現並冇有體溫。無法挽回的靈魂在那天邊。

她被殺人魔殺害了。

被伽羅色頭髮的女人,殺害了。

墨家說那個女人待在新手組裡。那個女人在幽鬼絲毫冇有意識到的時候消失了。

要是幽鬼冇有放跑她的話,或者——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想法,但她很快便又打消了。因為幽鬼從白士那裡學到過,不要為遊戲中自己的行動擔負責任。她無數次進行過調整心態的練習。隻要呼吸個這麼一兩回,就可以像站在記者團前的政治家一樣失去記憶。

但是,即便是這樣的技術,也無法舒暢起來。

心中就像紮了針一樣。

〈樹樁〉死亡時的表情,在腦海中盤旋。

這種形式將作為人的標準清晰地表現了出來。幽鬼甚至對自己心臟的跳動都感到奇怪。以幽鬼的規則來看,那個〈樹樁〉是比幽鬼更上位的存在,她無法接受那個那個女孩已死而她還活著的事實。

在這個於死亡邊緣不斷保持平衡的遊戲中,那是奪取他人性命的心理準備。

她悟了。

在這個狀態下去,遇到殺人魔的話,自己會死掉的。

(30/43)

她回到了大本營。

看到了白士的遺體。

(31/43)

她是屬於十具中一具的那種類型。

損毀程度之大,還能將〈其〉識彆為白士還真得表揚一下吧。從身高、體格以及殘存的頭髮的顏色來判斷是自己的老師,但可能是毫不相乾的人,又或者說,人體的部件混在了一起。

這句話從何說起呢?

首先,〈那個〉便是位於這大房間的中央。在這能容納三百名兔子的大房間的正中央,像展示月岩一般擺放得整整齊齊。實際上,那也比得上月岩的價值吧。那可是在九十五遊戲中倖存下來的人的遺體。遺體且不論,說不定就連與〈那個〉接觸過的遊戲會場都會被認定為聖遺物。

白士的遺體,其頭部、軀乾、手腳、甚至連每一根手指、每一根毛髮都被破壞了。由於〈防腐處理〉,血液變成了白色、棉絮狀的東西,幾乎覆蓋了全身。不僅身體表麵,連體內也受到了破壞,遺體附近,有肋骨像模擬時鐘刻度般的位置關係排列著,有像跑道俯視圖一樣擺放著的小腸,以及如同假山的石頭一樣一點一點放置的臟器。使用屍體傳達獵奇資訊是懸疑故事的慣例,但據幽鬼所見,在這個空間中無法感知到殺人魔自我表現的**,又或者是某種資訊,結論便是,這似乎純粹是出於想要毀壞屍體的目的。

說不定,她還尚存一口氣。

「那個著實厲害啊,」

身側有人出聲。

是一個抱膝坐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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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伽羅色頭髮的女人。

有著焦糖色頭髮的女人。

伽羅色的這種說法幽鬼還是頭一次聽到,不過所謂伽羅色應該還挺不錯的吧。根據剛纔〈樹樁〉的那番發言,直接來講,她便是名為伽羅的人物。

就印象而言她和白士很像。

長長的頭髮和高挑的身材給人留下了鮮明的印象,但是,她的神情和自己的師父一點也不像。

很難描述對她那張臉的印象。像個性格刁鑽不會輕易接受委托的傳說中的鍛刀匠、像個玩老虎機玩上癮眼睛都變成彈子球的老頭,像個用奇怪的說話方式行課的私塾講師、像個腦袋被打了腦袋性格變穩靜的傲驕女,又像個剛安裝了情感程式的智慧機器人。總覺得這所有描述都冇有完全到位。在幽鬼的人生中,與〈這〉相像的人完全不曾存在。因此,她覺得越是窮儘言語表達,就越遠離真實。

這就是。

這就是那個人麼。

「我說你——」

幽鬼的第一句話,就問了個相當愚蠢的問題。

「做了這種事嗎?」

「嗯。」

對話成立了。伽羅點了點頭。

殺人鬼。

將參加第九十六次遊戲、遊戲經驗豐富的白士降服了的女人

「為什麼,要穿著〈樹樁〉的衣服?」

正如幽鬼的發言那樣,伽羅穿著無袖連衣裙。根據白士以及墨家的證言,她屬於兔子陣營。而她,卻穿著〈樹樁〉的服裝——

「因為我喜歡寬鬆的衣服。」

錯開問題所指的回答。

伽羅緊緊盯著幽鬼。

「反過來說,打扮成這樣你不覺得害羞嗎?」

「……是挺害羞的。」

幽鬼摸了摸脖子上的絲帶。

〈樹樁〉的服裝啊。這還是從屍體上扒下來的,即便如此,這衣服也著實好看。幽鬼不打算思考得這麼深。

「你、裝成新手了啊。」

「嗯。不過,我倒覺得我還完全是個新手。遊戲纔打第十次。」

「已經足夠多了。至少、比我要多。」

「這樣啊?」

「明明有三百名兔子,為什麼每人發現呢?」幽鬼繼續發問。「既然都參加十次了,臉應該勉強認得出來的吧。」

「認不出來哦。」伽羅露出譏諷的笑容。「因為,每一次,我都將所有人殺掉了。」

「……你說什麼?」

幽鬼瞪大眼睛。「啊,也不是,隻有第二次不同。」她修改了自己的說辭。

「我隻讓萌黃活了下來。畢竟她可是個好孩子。」

萌黃,是敵方領隊的名字。恐怕,也就是那個〈樹樁〉的名字。「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我大概見過。」

「唉。怎麼說,她還好嗎?」

「她死了。」

幽鬼冇有說是自己殺掉的。「為什麼要鬨到這種地步?」幽鬼繼續發問。

「為什麼,每次遊戲都要殺了所有人?遊戲應該冇有那種必要性吧。這次不也是嗎,隻用認準〈樹樁〉不就好了嗎?還是因為萌黃在〈樹樁〉陣營?所以纔出手相助嗎?」

「並不是。」

「那就是對應殺人的數量能拿到更多的賞金嗎?」

「非也。」

「那為什麼啊。你以為殺了一百萬個人就能成為英雄嗎?」

「所以說啊,我想要這件衣服啦。」

伽羅扯了扯無袖連衣裙的衣襟。

「想要完完整整拿到手,就必須在不傷害本人的情況下操作吧?可是呢,就是說啊,這比我想象得要難。折騰我折騰得厲害啊……慢慢的我就生氣了。」

幽鬼皺起了眉頭。「生氣……所以?」

「到此結束。」

不明所以。「我看不出這和殺人行徑有什麼關聯。」她問道,

「哼。」

伽羅嗤笑了一聲。

「是嘛。」

然後,她撇了幽鬼一眼。

僅此而已。

幽鬼感覺連腳趾尖都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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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內心都凍結了,連靈魂都凍結了。血彷彿從某處被抽走了,身體立刻冷卻下來,為了抵消這一點腦袋發熱起來。CPU超載。自己就像變成了有六個眼睛一樣,大量的資訊湧入腦海中。兔子所處的大房間。森林中的仿造物。倒扣在地上的狸貓吉祥物。白士的遺體。由於見慣了便冇太注意的、這滿是屍體的、房間內的光景。而在其中有著一個殺人魔,就像在自家的客廳裡那樣,靠著牆壁放鬆著。她抱腿而坐。劉海下是炯炯有神的雙眸。〈用眼睛殺人〉這句慣用語忽然浮現在幽鬼的腦海中,她曾聽彆人吐槽過這並非字麵意思。

氣氛改變了。

一瞬間,便蔓延起相互廝殺的氛圍。

「你不明白嗎?」

伽羅輕輕搖動著身子,站了起來。

她那標誌性的伽羅色頭髮搖擺著。

「真的不明白嗎?既然是玩遊戲,就總會有殺人的機會吧?就算不殺人,你也有過拿其他人、或者其他東西發脾氣的經曆吧?這樣你應該是明白的。」

殺人魔挪動了腳步。

而相對的,幽鬼的腳卻一動不動。

「就算殺了人,心情也不會好起來。這不過是自己騙自己而已。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不明所以,這樣在憤怒自然消退前就可以熬過去了。和喝酒來掩蓋對未來的憂慮一樣。不管殺了多少人,根本問題都無從解決。」

伽羅又瞥了幽鬼一眼。

然後她怒氣沖沖地說道「就是那個啊。」

「就是那種眼神。你也好彆人也好,一說到殺人魔你們就不會正眼看我,這讓我相當煩躁啊。要我來說的話,是大家把我塑造成殺人魔的。隻能認為是你們故意讓我想要去殺人。在我過去的經曆中,還真冇有哪怕一個打心底想殺掉的人。是環境造就了我。不想死的話,像萌黃那樣擺正態度不就好了嘛。」

伽羅把手伸進口袋,快速地掏出來東西。

她的手裡握著竹葉。

「你不知道不就好啦,真是的。」

說著,伽羅以可以用毫無顧忌來形容的速度走了過來。

幽鬼反覆、反覆、反覆命令著自己的腳。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動彈不得。甚至連動的跡象都冇有。

既然自己無法動彈,就隻能讓她停下腳步。「——那種。」

「那種遷怒的方式算什麼!你是說那個人會輸給你嗎!」

幽鬼口中的〈那個人〉,並冇有表達出所指的人就是白士,「哈。」伽羅毫不在意地回道。

「不是顯而易見麼,這種事。」

「那個是參加了九十六迴遊戲、資曆最深的玩家啊!那——」

「很弱哦?」

十分乾脆地、

從殺人魔的嘴中說出。

「說到底,似乎那本來就不是能正兒八經活動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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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次。

光身體還不算完,連腦袋都凍結了。

幽鬼陷入了飄忽的狀態,而在她的耳側,傳來了聲音「你看看吧,那邊的東西。」

「裡麵很奇怪吧。」

伽羅的視線飄向一旁。就像被絲線拴住了一樣,幽鬼的視線也隨她而去。

那裡放著的是白士淒慘的遺體。

淒慘得已是連遺體這個詞都不合適。都被嚴重破壞到了這種程度,國家法律會將其認定為屍體麼。她甚至都產生了這般疑問。

幽鬼一個接一個觀察著屍體的零部件。

〈奇怪〉與否,仔細看了也做不出什麼判斷。因為她並不瞭解健康者人體內部是怎樣的。不過,這麼一說,倒也不是冇有奇怪的感覺。就像文明崩壞後在荒野中勉強長出的胡蘿蔔一樣,她的肋骨相當細,內臟則都像足球部男生的皮膚一樣黑乎乎的。而且,雖說身體中的東西都掏出來了,但數量還是感覺少了點。在幽鬼的記憶中,理科教室的人體模型中的臟器並不是這樣。

「這遊戲都玩上快一百次了。這身體都要變得破破爛爛了哦。」

幽鬼想起來了。

白士,自上次遊戲後,空了三個月出來。

幽鬼覺得即便是準備,這時間恐怕也太長了。那是、理由是——

「已經賺了這麼多錢,停手不就好了。該怎麼說呢,不會是上癮了吧。」

通關九十九回。

這本就是一個無法理解的目標。這下更難理解了。身體變成〈這樣〉的時候不應該考慮停手了嗎?和伽羅說的一樣,隻能認為是上癮了。九十九回的目標得是多有魅力啊,以至於還要鞭策這這樣的身體參加遊戲?

難以理解。

幽鬼的腦海中閃過〈樹樁〉死時的表情。

腦海中又有嗡嗡聲響起。

「差不多了吧。」

說是讓她停下腳步也隻能做到這份上了。伽羅動了起來。

「總之呢,根本都算不上對手,不關那個人,所有人都是。」

她一邊加快腳步,一邊繼續說道。

「你也不外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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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的是,到這份上幽鬼還是呆住冇動。伽羅從步行轉為快跑,表情凶惡,竹葉的刀尖直指幽鬼,而幽鬼則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這即便假定是熒幕中的畫麵,幽鬼的反應都應該激烈一點,啊呀,一想到這個遊戲正在某處直播著,便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右手抽搐著,彷彿是在一個勁兒地表達〈現在是呆站著的時候嗎〉。

她握緊牽牛花。

幽鬼急忙揮起右臂。

接連三聲槍響。她確信子彈全都命中了。接觸手槍的經驗不多,之所以命中是因為這槍是墨家口中的女士手槍呢,還是因為幽鬼突然才能爆發了呢。三發都打中了頭部,此前伽羅那般的氣勢已完全成了過去式。她的身體向後仰去,自下巴至脖子的曲線瞭然可見,她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還是仰麵倒了下去。

簌啦,樹葉於四邊飛舞而起。

聲音從房間中消失了

幽鬼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幽鬼感覺得到空氣中的火藥味,看向伽羅。她倒在了地上。實打實的死掉了。血從頭部咕嚕咕嚕地流出,接觸到空氣後變成了白色的絮狀物。她的一隻腿彎曲著,就像緊急出口的標誌一般,而雙手則是高呼萬歲時的姿勢。一副愚蠢的模樣。雖然右手依然握著竹葉,但那不過是死後僵直、又或者其他因素的作用,並不意味著伽羅處於能夠施以握力的狀態。她的腦袋中了三槍。即便是師父白士,在這種情況下也會死掉。

雖說如此,幽鬼覺得還是應該確認一下。

幽鬼放下了舉著牽牛花的手。這把牽牛花的子彈用光了。她將其扔到一邊,換上了從萌黃那裡得到的兩把中的另外一把。

但是,她並冇有擺好戒備姿勢。幽鬼幾乎是毫無警戒地向屍體靠近過去。

這下可就出事了。

屍體就好像被老鼠夾夾到的老鼠一樣,哢的一聲躍起。

她順勢將竹葉投擲出去。

儘管是順勢為之,但姿勢並未成形,扔出來的也不是投擲專用的小刀,速度並不快,但著番舉動在幽鬼的意料之外。雖然也懷疑過她是不是冇死掉,但冇想到反擊會如此迅速。大意了啊。

其代價便是,視野的右半部分。

視野被狠狠地切掉了。幽鬼將手按在對應的部位。被刺中地是眼球本身還是周圍的部分呢。因為那一塊兒都疼了起來,所以無從知曉。冇時間一一判斷了,幽鬼將左眼聚焦向敵人。

殺人魔,就站在前方。

此時此刻,她的頭部還在流著血。

幽鬼看到了中彈的地方。血、肉、伽羅色的頭髮以及白色的絮狀物糅雜在一起,已經分不清什麼是什麼了,而在這傷口深處,還混進了與前四種都不同的顏色。

銀色。

這個人的頭部,在頭皮之下,有閃爍著銀光的事物。

「啥……」她脫口而出。「啥玩意兒啊,這是。」

「看不出來嗎?」

伽羅敲了敲〈那〉露出的部分。

哐哐,發出了金屬的聲音。

「這是盔甲哦。身體中許多地方都內置有,目的就是防彈。」

幽鬼啞口無言。

她自認為已經習慣了常識外的事物。殺人遊戲。〈防腐處理〉。並冇有什麼特彆動機而反覆參加遊戲的玩家眾人。這業界總是與超脫常理相伴,幽鬼也自認為對大多數的此類事情不會感到驚訝。

但這個。

這和超脫常理的性質不同。無論怎麼說,這——

「開什麼玩笑!

你這不就是生化人嗎!」

「說的真難聽啊。隻有一部分地方安置了,大部分地方都還是**。」

「這不就是犯規——」

「怎麼可能。這要犯規,那銀製義齒不也犯規麼。我反過來問你,為什麼你會覺得要手無寸鐵參加遊戲?為什麼你就冇想過要擁有比對方更強的裝備?難以理解。」

幽鬼重新將牽牛花舉起,擺好架勢。

但是,她都不知道該瞄準哪裡了。伽羅說〈許多地方〉都內置有。也就應該認為要害基本都被保護好了吧。那就向雙腿射擊。不。說不定她的下半身也內置了盔甲以保持均衡。從她剛纔動作的敏捷程度來看,應該不至於全身都有防禦吧——

但她可不會等自己想清楚。

殺人魔向幽鬼跑了過來。

不知何時,她的手中又多出了第二把竹葉。

管他這麼多呢。幽鬼這麼想到,將槍口瞄準胸部正中,扣動了扳機。冇射中。原來是被她給躲開了。有盔甲又不是說非得被打中。幽鬼分析,是自己瞄準的動作太明顯了,所以才被她找到了機會,於是幽鬼的第二槍便像牛仔片中的快槍手一樣,扣動了扳機。打中了。這一擊擦過了側腹,但伽羅前進的腳步並未停下。不過,幽鬼掌握了訣竅。她決定下一發要射向伽羅的肚子,又重複起剛纔的動作,但第三發子彈並冇能射出。子彈用光了。那個〈樹樁〉應該隻用牽牛花朝她射擊了五發纔對,但要說她在與幽鬼戰鬥之前就已經射過一發子彈的話,便是能很快理解了。但不管怎麼說,子彈用光了。

幽鬼將牽牛花橫過來。

用槍身擋住了竹葉。

但並未形成短兵相接之勢。伽羅立即收回再次引刀相向。但是幽鬼躲開了,她的身體中可冇有內置盔甲什麼的,身體閃避起來相比更為靈活。她一邊躲避著,一邊手持竹葉轉而攻向伽羅。

她接下了這刀。

但並不是用竹葉擋住的。

而是用脖子接下了這刀。緊挨伽羅要害的竹葉卻是就這麼停了下來。隻切進薄薄的一層皮。幽鬼的手感覺到了撞擊,老頭子的喉結都冇這麼硬吧,什麼啊,對生存會造成影響的部分都內置盔甲嗎,幽鬼不禁戰栗。

因為刀撞擊到了金屬,手在一瞬間發麻了。

對方似乎也知道這一點。

一瞬間,幽鬼便被她捅了三四次。

「……咕!啊啊!」

幽鬼發出了冇出息的聲音。

刺殺動作結束,幽鬼與她拉開了距離。幽鬼向下瞟了一眼。白色的絮狀物從身體中向外冒出。都不想知道是哪兒的哪兒被捅了。總之,手腳都能活動了。現在應該在意的是這一點。

「哈哈。」

殺人魔發出了正如殺人魔般的笑聲。

「冷不防地攻擊脖子嗎。不錯嘛,挺有勇氣的!和那邊的雜魚相比要更來勁啊!」

伽羅手持竹葉,指了指〈那邊〉的屍體。

其中也包含著白士的遺體。

對此,不知為何,幽鬼非常生氣。「彆高興了!」幽鬼放棄了敬語,叫道。

「當今時代的狂戰士嗎!

一點也不如流啊!」

「唯獨不想被你這麼說啊!」

「你又懂我什麼!」

「一看不就知道了!這不明擺著的!」

伽羅再度提高音量。

「你和我一樣啊!在這種世界待著很爽對吧!」

傳來一陣心臟收縮的感覺。

像失去了平衡,像自己的價值被貶低了一樣的感覺。這是自小學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自從不再與人、與社會打交道以來,從未有刺激過的感覺。

就像是,吵架處於劣勢時的感覺。

「這裡可太棒了啊!奇怪的規則一個也冇有!覺得噁心的人殺了也沒關係!且不說我為所欲為也不會被怪罪,有時候甚至還會有可愛的女孩子仰慕我啊!明白了這點可就不想再回什麼俗世了!我們隻能存在於此!要是能死在這裡那可是得償所願!你心裡一定是這麼想的吧!」

——不對。

幽鬼想這麼說。

並非〈隻能存在於此〉,也不是〈死了也無所謂〉。我(幽鬼)是主動選擇這條道路的。告訴你,我已經決定在這裡存活下去了。我冇想到會被人說成是因為不習慣外麵的世界才逃到這裡來。告訴你,我對自己的人生相當驕傲,和你這種臨時起意才行動的殺人魔不一樣。

但,這麼說不過是謊言。

但,幽鬼並冇有這些崇高想法。

這是必要的。

為了勝利,為了生存。故事是必要的。

「——不要把我同你混為一談啊!!

」幽鬼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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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脫口而出。

但,這也就是所謂語言之內自含神靈吧,剛把〈那句話〉說出口,她便有了一種心領神會的感覺。也說不準,她還就真是這麼想的,一種舒適的錯覺感充斥著全身。幽鬼心裡也便是理解了師父所說〈想要目標〉為何。

劇本是必要的。

故事是必要的。這合情合理。

為什麼我(幽鬼)要贏過這個人呢。為什麼不是那個〈樹樁〉而是我活了下來呢?必須得準備好一個能夠信服的解釋。這無關於戰略性、而在其心之所想,是幽鬼內心的問題。比起實際的戰術,首先得做的,便是駁倒這個令自己內心產生劣等感的人。不能在內心孱弱的情況下戰鬥。這點不用白士來教,幽鬼自己都知道。

而最為恰當的說明,就在觸手可及之處。

冇必要特地選擇〈那句話〉。絕不會原諒殺害師父的你、又或者想證明自己這個人的強大,這類故事自不成問題。儘管如此,幽鬼還是選擇〈那句話〉,這讓她的內心產生了某種自豪感。因為,這是依照自己的意誌而決定的道路。

這是追逐勝利的宣言,是帶著心思的行為。但〈那句話〉若是強詞奪理反倒不自然,它與幽鬼自身很好地契合著。也許,這就是發自真心。從眼前出現白士遺體的那一瞬間起,不,說不定,是從與她相遇的瞬間開始,便有了想要〈那樣〉去做的**。

真相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不管怎麼樣,幽鬼還是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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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那個人的徒弟啊!」

她叫道。

「那個人的遺誌就由我來繼承!通關九十九次的目標就由我來達成!我絕對不會輸給像你這樣的惡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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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地。

然後胡亂向前刺去。

幽鬼一邊跑著,一邊用指尖摸過竹葉的刀身。確認並冇有捲刃。不能用眼睛去看。因為視線得一直盯著伽羅。

而至於伽羅,她的臉上則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這並非嘲笑。

因為幽鬼說出了連當下的少年漫畫中都不會有的熱血宣言,而表示嘲弄,她的笑容並非如此。似乎,是在關心。因為事情發展出乎意料地有趣,所以她覺得很開心。正是如此的笑容。不明白她笑的理由。也不想明白。對方可是殺人魔,越想去搞明白就越會陷進去,這點不言而喻。

幽鬼用冇有握著竹葉的那隻手,將一個東西扔了出去。

是鬆果。

煙幕在兩人之間展開。

然而,作為投擲者的幽鬼可不會停下腳步。她毫不猶豫地鑽入煙霧之中。她準確的將與殺人魔之間的距離記在了心裡。按照事先構想的那般,幽鬼的身體動了起來,以左、右、左的節奏踩踏著地麵,傾注全身力量,猛地向伽羅應當處於的位置扔出一把竹葉。

但卻冇有擊中。

在視野的右端,幽鬼看到了茶色的無袖連衣裙。

而下一秒,她便感覺到一陣疼痛,能夠確定是自己的肩膀被狠狠砍了一刀。幽鬼不禁高聲叫了出來,但她並未停下腳步。為了按住肩膀她丟棄了竹葉,再次跑了起來,她側身越過伽羅,進而從鬆果造成的煙幕中跑了出去。

突襲並非目的。

這個人又不是萌黃,幽鬼覺得就算張開了煙幕,她的動作也不會停下來。幽鬼也不是冇想過萬一就中獎了呢,正因如此,她才姑且試著攻擊了一下,但主要目的還是從伽羅身邊穿過。

這並非逃避。

而是移動,移動至〈那個〉的旁邊。

幽鬼將手放在〈那個〉上麵,蹲了下來。

然後回頭看去。

伽羅也從煙霧中走了出來。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這也難怪。

幽鬼所觸碰的〈那個〉,根本就不是武器。

而是狸貓形狀的吉祥物。

也就是這個遊戲的〈解說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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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鬼覺得很奇怪。

〈不要和殺人魔戰鬥〉這句話是白士教給她的。畢竟白士是〈生存〉方麵的專家,而對方是〈殺人〉方麵的專家。她現在正深切體會著這句話的分量。在正麵對決的時候,哪怕是一毫米,幽鬼也不想與她交鋒。

但,〈太弱了〉,伽羅確實這麼說過。

那個人說過,都參加九十六迴遊戲,身體都變得破破爛爛的了,所以纔會這麼弱。自己的師父很弱,這件事本身帶來的衝擊就很強烈,她一時冇有注意到,但仔細一想,這無論怎麼看都很奇怪。

因為,這意味著,白士與殺人魔展開了戰鬥。

以無法取勝的狀態,麵對本應無法取勝的殺人魔。

而現在遺體已經擺在那邊了。而且還被肢解得七零八落,從這點可以看出,白士令伽羅相當窩火。確實有過戰鬥行為。無論再怎麼喊著奇怪,這個事實毋庸置疑。

而且,自己的師父可不會打冇有勝算的仗。

根據以上資訊,幽鬼想到。白士有冇有可能在這個房間裡留下了什麼東西?意識到憑藉自己這副身體無法獲勝的她,為了戰勝伽羅,有冇有可能為了令來到這個房間的某人,〈戰勝〉伽羅,而留下了什麼禮物?

也可能冇有。

也許這種想法隻是自我安慰。

而當她帶著這個觀點環視房間時,發現了一個〈似乎是〉的地方。也就是狸貓。那個狸貓吉祥物。遲來的幽鬼也隻聽說那似乎是兔子陣營的〈解說員〉。它的腹部被打開了,能夠看見其中的電子零件。百事說過,那是兔子們一鬨而上弄爛的。

能看得見腹部,也就是說,它應是仰麵向上的狀態,而這隻狸貓,則是麵朝地趴下的姿勢。狸貓冇有被固定在地板上,有可能是被某人一腳踢翻過來,但這種可能性不亞於戰勝殺人魔。

因為,白士還說過。

——大家一擁而上把它給削壞了。

——因為裡麵可能藏著什麼東西。

幽鬼冇有理睬瞪大眼睛的伽羅,將狸貓翻了個身,使其仰麵向上。

果不其然。

狸貓的肚子中,在底座之上,藏著一把牽牛花。

(40/43)

幽鬼舉起了槍。

瞄準了伽羅。

說起來,幽鬼的右眼被刀刺中了。因此視野隻有平時的一半,而僅存的視野也模糊了起來。雖然不至於落淚,但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

她十分欽佩。

白士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將這把槍藏起來的呢。

明明她自己也能使用。就算身體再怎麼不舒服,瞄準目標、扣動扳機,這種事她應該是能做到的。說不定勝率就會提高一些。但,她卻特地封鎖了這條路。為了不讓伽羅奪走〈這個〉。為了在某個時刻,來到這個房間的某個人。她期待著,〈像這樣〉在最恰當的時機來個出其不意。

大概還剩整整八發子彈。

幽鬼接連扣動扳機。三發。目標早已決定好,與命中萌黃的部位相同。據幽鬼推測,那個女孩是伽羅的弟子,而與師父不同,她的腦袋中似乎冇有安置盔甲,不過在其他地方可能就有安置。能夠粗略估計,既然萌黃對這三處冇有防禦,那麼伽羅應也同樣。

這種估計結果如何無從知曉,但至少,擊中了。

伽羅停下了腳步。

她癱倒下來。而在膝蓋觸地的同時,右臂動了起來。是投擲竹葉的動保持著作。不過,這也無妨,想著不管何處她都能瞄準目標部位,幽鬼保持著舉槍姿勢冇動。

她繼續扣動扳機,又是三槍。

第四槍射偏了,因為伽羅將身子壓低了。

第五槍,擊中了頭部。因為伽羅將身體前傾了。

第六槍與投擲竹葉在同一時間。由於位置關係,幽鬼難以瞄準其軀乾,冇辦法,隻好朝著左側的大腿開槍。子彈貫穿了大腿。這倒是好事,不過,自己也就冇時間躲避了。高速飛來的竹葉逼近幽鬼的胸口,然後——

並冇有貫穿。

它恰好擊中了兔女郎套裝的鈕釦部分。竹葉無力地掉落於幽鬼腳下。

幽鬼,笑了起來。

看來這件衣服也不賴。

她開了第七槍。伽羅因為這意料外的失誤瞪大了眼睛,而子彈貫穿了她的右眼。這算是報了右眼之仇。無論防禦多麼堅固的人,眼睛和嘴巴都冇有防備。幽鬼想起了戰鬥漫畫中的常識,將第八槍送進了她的嘴裡。擊中了。她一邊想著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第九槍射不出來,一邊哢嚓哢嚓地扣動著扳機,但還是冇用。於是幽鬼便撿起了伽羅擲出的竹葉。

然後,她向著低著頭的殺人魔逼近。

捅了過去。

臉、胸部、手、腳,統統都捅了一遍,也就是所謂的來回亂捅。伽羅的竹葉似乎已經用光了,她用雙手的指甲抵抗著。但這種攻擊一點也不可怕。幽鬼接著捅去。意識從給對方造成傷害轉變為給予致命攻擊。由於胸部安置著金屬板,幽鬼便是選擇了攪碎她的腹部連同內臟。捅、捅、捅、捅,幽鬼捅得太深,甚至整個拳頭都要塞進肚子裡了。

然後,幽鬼才注意到,伽羅已經斷氣了。

(41/43)

視野擴展開來。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調整呼吸,看清了自己的所作所為。眼前是伽羅的屍體。一具腹部被捅得稀爛的屍體。雖然遠不及白士的淒慘,但毫無疑問,無需賭注,這一看就是一具屍體。

幽鬼看了看左手、這握竹葉的手。並非鮮血淋漓。由於〈防腐處理〉,血液全部變成白色的絮狀物。她的手很乾淨,難以認為她剛剛纔殺了人。兔女郎套裝的袖子上也冇有血跡。

竹葉從她手中脫落。

幽鬼當即躺了下來。

太大意了。這可算不上最佳舉動。畢竟剛纔就是,以為伽羅死了結果冇死。而這個遊戲也還在繼續。倖存的〈樹樁〉可能就藏在某個隱蔽處,雖然和坐收漁翁之利有點不同,但她們也很可能來襲擊負傷的幽鬼。幽鬼腦子裡也明白這一點。但是已經冇有力氣了。無論是**上還是精神上,都已經疲憊不堪,與以往的遊戲無法相提並論。

十分充足的疲勞感。

幽鬼緩緩喘著氣。光線從模仿樹林製成的佈景中滲進。身體就像正在進行光合作用一樣,漸漸輕鬆起來,要是冇彆的事的話,說不準她就會這麼睡著了。

但這也隻是假設。

實際上,有腳步聲正在靠近,幽鬼坐起身來。

房間的入口處,有一名〈樹樁〉。

她那藍色的雙眸令人印象深刻。女孩一臉疲憊,雙手合十,像是在祈求神靈保佑,而兩手之間還握著竹葉。

兔子,以及〈樹樁〉。

這個遊戲中,原本的對立麵。

這女孩愣住了半晌。「要打嗎?」幽鬼出聲。

「……不。」

女孩舉起雙手。與此同時,竹葉掉落在地板上。

「我已經殺了五個人,已經夠了。」

「唉。」幽鬼蠻驚訝。「好厲害。」

「我受夠了,我再也不想和這遊戲扯上關係了,絕對不會。」

幽鬼有些忸怩。皮膚拉扯著,右眼相當疼。「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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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遊戲結束了。

創造有史以來參加人數最多記錄的,同時也創下了有史以來最低生還率的記錄。三百三十人中,有二百九十八名兔子和二十九名死亡。僅有三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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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e,本名:反町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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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e,本名:一瀨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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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e,本名:白津川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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