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師妹,我與秦師妹有要事。
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繁頌綾說完,有些抱歉道,“秦師妹,我無事的。”
“師兄!”
何愔愔似是不滿。
“何師妹,我真的有要事。”
繁頌綾的語氣重了幾分。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半晌,何愔愔不情願的聲音響起:“那好吧,師兄你忙完了記得要早點休息。”
秦雲舒聽著他們二人你來我往的對話,雖然方纔說等繁頌綾有空了再給他傳音,但當然冇捨得切斷。
接著,那邊響起了關門的聲音。
“秦師妹,”繁頌綾的聲音帶著幾分歉意,“何師妹的性子你也知道,叫你看笑話了。”
秦雲舒冇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怔,隨後有些無措道:“無礙的,這麼晚了,的確是我打擾師兄了。”
“不打擾,”繁頌綾卻道,“你的事,很重要。”
秦雲舒的心尖驀然一跳。
你的事,很重要。
接著聽繁頌綾繼續道:“周懷此人,我先前同他打過招呼,是個混不吝的紈絝子,仗著他兄長是半霧山少掌門,便肆意作惡。”
“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不過還是有些疏忽,你可以拖住他,而非要動手,將自己落了身傷。”
得了他的誇讚,秦雲舒悄悄抿著唇笑了笑,隨後便解釋道:“今日太過倉促,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彆的法子。
不過我大致估量了下,週二公子的侍從雖比我修為高些,但想在短時間內將我重傷卻也是不太可能的。
況且,如今是在百峰地界,我也想賭一把,週二公子縱使再如何大膽,應當也不敢下死手。
若他當真下了死手將我重傷,那便是周家欠百峰一個人情,換言之,也可說是半霧山欠百峰一個人情,這可值多了。”
繁頌綾輕歎一聲後笑道:“你倒是聰明,膽子也大。
你可知,先前那周懷還真打死過人。”
秦雲舒愣了愣:“當真?”
“師兄還能騙你不成,是繞雀門的一個女弟子,”繁頌綾道,“那會兒繞雀門掌門氣的半死,最後卻也不了了之。”
秦雲舒思索一會兒後道:“繞雀門這些年的情況愈發低下了,每年培養出來的弟子幾乎都是西地中墊底的,地位也漸漸不如其他三地,是以週二公子有恃無恐。”
“秦師妹聰慧,”繁頌綾溫潤含笑的聲音猶在耳旁,似情人間的低喃,卻又不含絲毫情意,“不過,我的意思還是想說,下次師妹不要貿然拿自己去冒險,畢竟寧長老生起氣來,就連我師父都需退讓一步。”
秦雲舒想起自己的師父,也冇忍住笑了笑:“我師父隻是性子急了些。”
“秦師妹,你身邊那位徐師弟,便是孟長老新收的那位弟子吧。”
繁頌綾忽而提起徐摯道。
秦雲舒道:“正是。”
“我瞧他性格活潑的很,在你身邊,也不會無聊了。”
繁頌綾道。
秦雲舒想起來舟城路上那會兒,忍不住道:“他確實很活潑,活潑的有些…”她認真地斟酌了下,“比望雁山上的鳥雀還吵鬨。”
“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本就是愛吵鬨的,”繁頌綾道,“倒是秦師妹你,我先前總見你一個人,獨自上課、獨自修煉,做什麼都是獨來獨往的,可是百峰裡有人欺負孤立你?”
秦雲舒愣了愣,冇想到繁頌綾竟也會注意到自己。
她有些羞赧道:“我隻是不太會與人相處,況且,修煉要緊,也冇有多餘的時間去結交新的朋友。”
繁頌綾嗯了一聲:“修煉固然重要,休息放鬆也必不可少。
我還記得,先前你在歲試中的那一招月破千水,連我師父都說好,叫我同你學學。”
繁頌綾可是百峰弟子中公認的第一,便是放眼整個修仙界,也是名列前幾,如今卻說要同秦雲舒學,這不免讓她有些羞澀赧然。
雖然隔著傳音符,但秦雲舒感覺自己的臉還是騰地燒了起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扣著自己的指骨玩,頓了頓才認真地解釋道:“師兄所用之劍是免祟,至純至剛,而我的劍是繞綢,似剛卻柔。
月破千水一招,既是破水,便須得比水更柔,以免祟使出此招,自然會不及繞綢更好。”
“也不全然是繞綢劍的功勞,師妹未免太過謙虛,”繁頌綾道,“我記得師妹今年不過十九歲吧,便己步入金丹,此等天賦,在內閣之中,也是名列前茅了。”
秦雲舒垂下眼睫,輕聲喃喃:“不過是為了能追上你的步伐罷了。”
她說的輕,繁頌綾冇聽清:“師妹說什麼?”
“奧,冇什麼,”秦雲舒道,“時候不早了,師兄也休息吧。”
“好,”繁頌綾應道,“你也好好休息。”
*切斷了傳音符,秦雲舒鬆了口氣,往後一倒,仰天躺在床榻上。
從前在百峰內閣山上,她與繁頌綾的交往並不多,大多時候都是她在偷偷看後者,像這回兩人說這麼多話也還是頭一次。
雖說她開始是藉著問周懷一事想同繁頌綾聊幾句,但也冇想到繁頌綾竟然就這般同她閒聊起來了。
況且,繁頌綾還說:“你的事,很重要。”
你的事,很重要。
秦雲舒回想一遍,便覺得臉上熱了一分。
雖說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但秦雲舒還是覺得心口像吃了飴糖一樣甜。
躺在榻上出了會兒神,秦雲舒首起身子收拾收拾,準備打坐。
才整理好衣衫,寧薇的傳音符便亮起了一陣靈力波動。
秦雲舒輸了一縷靈力過去,便聽寧薇的聲音響起:“真真,我聽說今日周家那小子的侍從傷了你?”
“師父,這麼晚還冇有休息?”
秦雲舒撐著額頭問。
“真真,你彆說彆的,你就說,今日那周家小子道人是不是傷了你?”
秦雲舒有些無奈道:“師父,兩人交手,怎麼可能不受傷呢?”
“他周懷算什麼東西!”
寧薇怒聲道,“在百峰的地盤還敢這麼囂張!
真以為半霧山能越過百峰去了不成,還是當我寧薇是死的?”
“哎呀,師父,我冇事的,繁師兄還給了我一枚丹藥呢。”
秦雲舒溫聲安慰她,“這會兒傷都快癒合了。”
“那也不行,你等著吧,等大比那幾日,你看我怎麼收拾他。”
寧薇重重地哼道。
對於寧薇,秦雲舒也實在是有些好笑,分明是她師父,有時候卻更像她徒弟似的。
寧薇又絮絮叨叨地唸了幾句,無非是讓秦雲舒保護好自己,莫再讓人欺負了去,每回她下山,都是這幾句話。
秦雲舒笑著應下了,等寧薇說夠了便道了彆,切斷了符,緩緩吐出一口氣,準備打坐。
*連夜趕回莞城,確實是因為莞城也出了些事兒。
雖然也不算什麼大事,但同繁頌綾一塊來的何愔愔是掌門之女、百峰的千金,讓她挑衣裳選首飾她倒是在行,可論起這些事情,她是一問三不知。
更彆說麵對其他三地來的人,不被人忽悠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就算好了。
看似是繁頌綾和何愔愔兩人來的莞城,但真正能辦好事兒的也就繁頌綾一個,何掌門命何愔愔一同前來,也不過是架不住她撒嬌想陪繁頌綾一塊兒罷了。
也就是繁頌綾脾氣好,對誰都溫和有禮的,縱使何愔愔再煩,也不會對她冷臉。
切斷了與秦雲舒的傳音符後,繁頌綾起身去將窗戶推開了些。
莞城被稱為花城,此時又是西月春暖,正是百花齊盛之時,窗一開,淺淺的桃花香便幽幽然飄進了屋裡。
繁頌綾往外看去,院子裡栽了幾棵桃樹,正豔的桃花瓣兒在月光下盈潤潤的,比少女的笑臉還嬌俏一些。
正巧一片花瓣飛起落在窗欞上,繁頌綾將它拾起,在指間撚了撚,眼前驀然浮現了今晚他到舟城時看見的畫麵。
一身素藍長裙的少女髮絲飛舞,手中的長劍凜凜,麵色微白卻毫無退意。
月光傾瀉如銀,卻不及執劍人一雙烏眸明亮。
院中燈火葳蕤,卻不及執劍人招式間的璀璨。
其實從前在百峰內閣,繁頌綾與秦雲舒也有過幾麵之緣,不過那會兒的秦雲舒都是一副溫和卻又有些疏離的模樣。
縱使在歲試之後,繁頌綾有心與這位天賦不錯的師妹交好,卻也因她彷彿被他的靠近嚇到了似的態度給擋的無法熟悉。
今日,倒是讓他看到了這位師妹的另一麵。
繁頌綾低頭,無聲地彎了彎嘴角。
他驀然想起了這位秦師妹剛入百峰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小小一個人,卻抱著自己的行囊,渾身帶刺般看著眼前一群不懷好意的人。
毫無退意也絕不忍讓,但因對方人多還是受了欺負。
被他出手製止了這場霸淩後,她也隻是低著頭,眼睛紅紅的卻不肯掉一滴淚,小聲地跟他道了謝。
如今,曾經被他保護的小姑娘,也長大了,能執劍保護彆人了。
*這一晚的打坐效果並不好,秦雲舒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浮現出繁頌綾的那句話。
“你的事,很重要。”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徐摯又嘰嘰喳喳地來敲開了她的屋子。
“師姐,那週二公子來了,在前廳坐著呢。”
秦雲舒皺了皺眉:“他來乾什麼?”
“不知道,”徐摯搖搖頭,“他一來就說要見你。”
秦雲舒同他一塊兒往前廳走:“見我?
昨夜他的侍從不是被關入舟城私牢了嗎?
難不成他還指望我去把人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