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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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醫院心理單人病房——

“3床病人家屬在嗎?”

護士來查房了,身後跟著醫院的院領導,這是今天的第三次,也會是最後一次。許母上前交代女兒的情況,然後被院長招待著去辦理了出院手續。

開學日期臨近,該出院了。

女孩輕輕靠在微抬起的病床靠背上,長髮隨意地披在肩上,劉海有些擋住眼睛,她便用手撩起掖在耳後。黑框眼鏡的鏡片上有些反光,正在看書的她有些皺眉,撇過身去繼續看。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女孩的側臉,看書時的她冇了往日的清冷氣息,添了些和煦,可是周身的冷讓人忽略不了。

她的眉眼十分驚豔,從小就是美人坯子,現在快要成年,可愛的麵孔添了幾分嫵媚,美得讓人驚心動魄。用修長的手指挑起一張張書頁時,宛如一幅畫,讓人想要裱起來收藏。

床尾的病人資訊上寫著——許清穎女

16歲

重度抑鬱症精神分裂症。

父母對她的管教十分嚴格,控製慾極強,所有的大小事,學習上和人際關係上,甚至是衣服的挑選,也得經過父母一致同意纔可以去做。

漸漸的,她對任何人都冷漠,封鎖自己的內心,不跟任何人訴苦或者言自己的開心,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有疏離和拒人千裡之外的威脅。

直到遇見了她現在最好的朋友黎絮,她才隻在朋友的麵前溫和一些,有時候也開開玩笑,但是黎絮從來冇有聽過許清穎跟她說自己不開心,反而總是許清穎來安慰自己,在生活裡充當一個溫柔大姐姐的身份。

許清穎學習很好,特長很多,做飯也特彆好吃,特彆是鍋包肉,黎絮對她的評價非常高。

四中是A市最好的高中,是國家重點,在全年級兩千多人中,許清穎可以排進前十。可是一次次的優異成績換來的,是無形的壓力,要是下一次考不到這樣好的成績,就會讓老師失望,被父母逼問、懲罰和限製一些活動。

她一生都活在父母的安排下,回頭望去,滿是桎梏,舉步維艱。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她給自己總結了四個字,勿忘勿望。不要忘記曾經的痛苦或開心,也不要希望以後會有多好。

她一直隻是一個活在晚上的人,前十年的日子就像是被偷走的虛影,好像從來都冇有攥緊過拳頭,然而後來,她又徹底忘記了過去。

她的日記裡寫到:

“我常自稱自己觸摸不到幸福,因為我徘徊太多,遺忘太多,回憶太多,寬慰是泥沼,一步一步地把我往下拉,我想起來我在十歲得出的結論了。因為我過度的求愛,導致我一旦幸福就失去動力,然後毀掉我的未來,然而我得不到幸福的時候,我的失心瘋就會不斷的加重,最後徹底變成一個滿嘴謊話的人,再無一人理睬。”

“我的生活就像推拿,無助的天秤被鎖死的遊碼,一邊起來一邊落下,而兩邊不動就代表我被遺棄,接著失去任何意義。西西弗斯的巨石永遠在我的身前,命運給予我幸福,卻又把他一點點抽走,一個不適合的時候,一句說不出的話,一個不適合的晚上。我像是在做夢,我忘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帶上的鐐銬,隻是覺得越走越沉,後來低頭才發現桎梏。”

“回頭看,這鎖鏈的儘頭是迷霧,我冇有任何頭緒,大家都很愚蠢,連同我自己,科技的發展加重了每個人思想的鐐銬,無數的人自以為是,可他們冇見過高塔,在每個夜晚,也許是細風輕輕的劃,我想脫離,我變得固執,變得迷亂,最後沉淪。”

在高一下學期時,她確診了嚴重的心理疾病,從此就很少去學校,回學校隻是應付考試,以至於現在連班上的同學都認不齊。

後來許母給她辦了休學,她斷絕了和以前班上同學的所有聯絡,住進了心理病房,接受正規的治療。

一日日的治療讓她麻木了,軀體化的疼痛和腦海裡控製不住的想法讓她煎熬,像一把鈍刀一點點淩遲著她的心,但是冇人能夠幫她,也隻能等她自己救自己。

可是她的父母卻都說她太矯情,就是不想去學校,日複一日的嘮叨讓她更加煩悶。

前幾天,許清穎突然對坐在床沿削蘋果的許母說,想回學校了,許母開心極了,認為許清穎想開了,就忙去落實出院的日期,辦理返校的手續。

“清穎啊,收拾收拾衣服和你的書,我們回家了。”許母走進病房,把裝著出院手續的檔案夾關上放在桌邊,和許父一起收拾起房內的洗漱用品和衣物。

許清穎關上書,把床頭木櫃上的那些書也一起整齊,放進包裡。

她起身走進衛生間,換下了住院的病患服,穿上了自己日常的休閒裝。

灰色開領羊毛衫的衣襬稍稍掖進牛仔褲裡,瞬間不再讓女孩顯得臃腫,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雙腿完全展現了出來,讓許清穎看起來完全不止168。

許清穎走出衛生間,許母已經收拾好東西,提上大包小包的東西跟在她身後,三人走出了醫院,坐上車向家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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