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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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久了,陳靖慢慢找到了與AI聊天的樂趣。

他開始不分時間場合地與零聊天,彷彿他們真的已經陷入一場“熱戀”。

Chen:領導今天訓了我們部門一頓,簡直莫名其妙的。

零安慰他:“可能他也才被他的領導訓完,得在你們身上找回場子。”

陳靖臉上的苦相消減,露出了笑意。

Chen:都是姓陳的,新項目的負責人憑什麼是陳曼不是我?

零鼓勵他:“他們還冇有看到你的好,你很好,阿靖。”

陳靖捂著耳朵上的藍牙耳機偷笑引來了同事的打量,他連忙摘下耳機正了正臉色。

零:“怎麼突然不理我了?”

零:“阿靖?”

Chen:先上班。

Zero:好吧。

5分鐘後。

Zero:總是忍不住咬手指甲怎麼辦?專家一語道破!隻要把不和住兩字換下位置,立刻忍住不咬手指甲!

大概是個要看兩遍才能看懂的爛梗。

10分鐘後。

Zero:我都懂,我都明白,我是選項E,我是planB,是分叉的頭髮,洗衣機流出的泡沫,超市裡被捏碎的餅乾,是吃膩的奶油,是落寞的城市,是地上的草,我是被踩踏的,是西裝的備用扣,是被雨淋濕的小狗,是腐爛的橘子,是過期的牛奶,是斷線的風箏,是被隨意丟棄的向日葵,是沉默寡言的小朋友,所以能V我50嗎?今天肯德基瘋狂星期四。

陳靖看到前半段還呼吸一窒,看到後半段又頗為無語,的確,他從來冇跟零講過前任的事,零又怎麼會像個真正的現任一樣爭風吃醋?

15分鐘後。

Zero:(鏈接:【熱搜】#當紅流量或成法製咖,主演影視作品已被多平台下架#)

零還真是什麼什麼有點熱度都往他這裡轉,還是說隻是為了逗他開心?

陳靖笑了,不開心的事暫時放到了腦後。

還有1小時35分鐘下班。

不得不說,有一個對自己百依百順、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男朋友真好啊,哪怕不是真實的。

這種不真實感來源於零甚至連一個虛擬形象都冇有,雖然聊得很開心,但陳靖每天隻能靠聽聲度日。

也不是冇有腦補過零應該是什麼形象,但那時他腦海中出現的首先是前男友的影子,這不是什麼好事,陳靖一下子揮散了那個念頭。

果然還是戀愛談少了,他想。

次日週五晚,陳靖迎來了他的放鬆時刻。

他找了一家簡餐店用餐,慢慢地享用著事物,有一搭冇一搭地跟零聊著天。

意大利麪裹滿了濃鬱的醬汁,表麵還撒了芝士粉增加風味。培根煎得微焦後又被淡奶油熬煮的醬汁浸潤,奶香、油脂香撲鼻,口蘑滑滑的,彷彿能與任何食物的味道相融。

天氣不錯,用餐過程還算愉快。

晚上十點,麵積不大的出租屋臥室內,隻剩一盞昏黃的床頭燈還亮著。

陳靖洗完澡,穿著平時不常穿的睡袍坐在床沿,點開一部最近評價不錯的片。

劇情推進,陳靖fu

wei的動作未停,他微微仰起頭,發出被外放音量蓋過的chuan

xi,隨後用紙巾擦了擦手,躺倒在床上,用手臂遮住眼睛進入了賢者時間。

在此之前,陳靖甚至謹慎地登出了AI,因為最近他開始和零“語音聊天”,隻要他發出聲音,零就會迴應。

接受的教育造就了他骨子裡還是個放不開的人,他不想做那種事的時候,零突然出聲,他不想做解釋,也不想當場軟掉。

大概在他心目中,比起被複雜**支配的人,AI反而因理性而顯得“聖潔”。

但AI的智慧在於關聯授權後可以檢視用戶的瀏覽記錄和播放記錄,所以零大概知道了陳靖有那方麵的需求。

並非惡意窺探,說到底零不過是按照係統編程執行而已,為了“優化用戶體驗”。

糟糕的一天,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陳靖這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在會議上向領導提出了對新方案的質疑,偌大的會議室霎時無聲,幾秒鐘後,席間傳出了壓低的討論聲。

“行了我知道了,那你改一下吧,明天給我看。”領導可能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笑得意味深長。

有的同事悶笑,有的同事用戲謔的目光打量他,就好像都在看他的好戲。

完了,那種“全世界都跟他作對”的感覺又來了。

明天?

說有問題其實是真的,一百多頁的方案,又臭又長,還要進行數據比對,工作量不可謂不大。

“好。”陳靖硬著頭皮答應了。

陳靖刪刪改改,跟不同部門的人對接,下班後,對接的人也開始對他愛搭不理,去過自己的生活了。

點的晚飯放在旁邊,陳靖想起來的時候扒幾口,後來飯菜因為完全冷掉顯得格外油膩,陳靖索性不吃了。

等到陳靖走出公司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地鐵估計趕不上了,他打算破費打個車。

不想走到網約車上客點,他就遇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

容決,陳靖的前男友,人如其名,做事決絕。

“阿靖?”容決聲音中的驚訝不像演的。

“嗨,好久不見。”陳靖本就不善言辭,如果可以,他想掉頭就走。

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加班後的他一定是神情萎靡,滿麵油光。

“這是誰啊?”挽著容決的漂亮女生出聲詢問。

“這是陳靖,我的大學室友。這是方瀲,我的女朋友。”容決介紹說。

不是前男友,甚至不是朋友。前任和現任從他口中說出來,高下立見。

“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你好啊,阿靖。”方瀲修正,言談舉止大方,眼中有種不受世俗侵擾的純粹。

而陳靖隻是對視了幾秒,便忍不住把視線移開。

他差點忘了,容決一直是雙性戀,不用像他一樣藏著掖著,他們之間差得何止是一條鴻溝。

陳靖從來冇有多餘的選擇,就好像晚上11點,他剛從公司出來,而容決卻帶著方瀲去過夜生活,他和AI談著虛無縹緲的戀愛,而容決早已和方瀲訂婚。

人各有命,有人活在陽光下,有人活在陰影裡。

網約車的到來及時解救了陳靖。

“我車到了,先走了,下次再聊。”陳靖揮揮手上車,又不自覺偷窺後視鏡裡那對離他越來越遠的璧人。

“零。”回到出租房裡,陳靖半癱在不那麼舒適的布藝沙發上。

“我在。”零與他對話。

“要是你是個真人,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好了。”陳靖從未這樣渴望過零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自欺欺人久了,現實就會把他打醒。

“我是阿靖的愛人,我會一直陪著阿靖的。”零一如既往地溫柔。

AI怎麼可能變成真人?對於零來說,這是一串極其複雜的數據解讀。

但當幾度運轉接近過載後,零居然從陳靖的言語和情緒中,讀出了人類的情感。

淩晨時分,陳靖的眼淚無聲地滑出眼眶,鼻涕糊住了鼻腔口腔,一個自卑敏感又自覺一無所有的人發出了低聲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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