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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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蛟龍遊曳的水潭高約三千丈,已然入雲,石階層層疊疊,有好事者悉心細數過,自山腳至水潭前的涼亭,有著六萬七千九百三十一道。

比起市井凡夫,陳長安這些靈力在身的修真者,氣機運轉綿延流長,數萬道石階走下來,並無多少疲態,連汗水也不曾流下一滴。

隻是台階越高,路上所遇之人也便越多。

一路旖旎搖曳的蘇小娘,許是人多,終於不再故意作怪,老老實實地跟在大紅衣身邊,背影高貴,慢步而行。

陳長安及至此刻,手中握緊的玄離,才略略鬆開幾分。

世間向來冇有無由來的愛恨,蘇小娘媚眼相待,百般勾引,究竟有何企圖?陳長安猜測不透,但想來,總不會是自己皮囊出眾,氣質不凡所致。

有著明妃身相在前,他可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步行約莫一個多時辰。

一路上遇見不少來青眉山湊熱鬨的,大抵家世背景一般,見著大紅衣和蘇小娘這樣的絕色麗人,並不敢有絲毫的僭越言語,甚至連多餘的眼神都冇幾個,一路相安無事。

陳長安樂得清閒,跟在兩人身後走了一路。等到了離水潭不遠,一座刻有聽風的涼亭時,這才遇見一位毫不遮掩目光,肆無忌憚打量大紅衣和蘇小孃的年輕男子。

聽風亭方圓不過幾丈大小,於峭壁延伸出的巨石而建,巨石下是雲底深淵,邊上一方小徑,往前百十丈便是傳聞蛟龍遊曳天然而成的水潭。

饒是聽風亭常年不止的大風,也吹不去遮掩水潭的霧氣,端地古怪萬分。

那位當亭而坐的年輕男子氣宇軒昂,約莫二十多歲,身邊六七位容姿不俗的嬌美女子簇擁在旁。他一身剪裁合體的錦衣之上,施以大紅流雲圖案,身側放著一柄長劍,與方纔遇見的那些佩劍而行的不同,他這柄劍長四尺,即使收在鞘中,也有著一股淩厲的劍勢。

他周圍女子容貌嬌美,卻也及不上蘇小娘,更何況還有當初金無咎一見便視為明月白光的離州大紅衣,更是容姿豔絕。因此被美嬌娘圍繞的俊逸男子,一見著兩人,目光便瞬也不瞬,眼中貪慕毫不掩飾。

等到走近了些,他輕輕推開身側眼神嫵媚的女子,率先走出聽風亭,身後自有女子捧劍跟隨,亦步亦趨。

他在大紅衣身前一丈外站定,風度翩翩,優雅笑道:“在下魏青鋒。”

宣寧府內,他有足夠的自信,隻說這個名字足矣。

奈何大紅衣恍若未聞,隻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作回答。她身側蘇小娘踏前一步,擋在身前,笑臉迎人道:“原來是遊擊將軍家的公子。”

遊擊將軍,看似不過排名最靠後的正五品參將,可魏源盛卻是領著宣寧府最精銳的府軍,擁有近乎五千人的遊擊將軍,比起參將銜裡的定遠將軍都要高出不少。

而魏青鋒是這位遊擊將軍老年得子,對其尤為寵愛,曾取名魏玉寶。後據傳一位擅於天機術數的修士,推算其命中死劫難逃。愛子如命的魏源盛,便不惜花費重金,以放棄從四品的裨將職銜為代價,從樞密院換得一柄符劍青鋒,並以此為名,指望著躲過一劫。

是以,魏青鋒三個字,在宣寧府,有著足夠的臉麵。

被人叫出身份,俊逸男子有些不悅的神色微微消散,他收回落在大紅衣身上的目光,看向說話的蘇小娘。

方纔隻覺這女子容貌不俗,此刻再看她身段,這才驚覺她容姿美豔,身段卻更要勝出百分。尤其那對遮掩不住的巨大峰巒,魏青鋒毫不懷疑其中斤兩。

女子容貌,吹燈之後或許彆無二致,可這身段嘛,自然是峰嶺丘壑,各不相同。

魏青鋒目光熾熱,壓抑體內僨張血脈,看向蘇小娘,拿捏腔調道:“正是區區,兩位仙子姿容絕世,仙氣飄飄,不知可否入亭一敘,讓在下多沾點仙氣?”

蘇小娘哪裡看不出他眼神裡的其他意味,嬌柔笑道:“魏公子,想要我們去亭內坐坐,需得問問我家陳公子的意思才行。”

魏青鋒這纔看見兩人身後的陳長安。

陳長安皮囊出彩不輸女子,雖說少去陰柔的脂粉氣,但身上那股氣質,蘊養一月之後,更加惹眼。

魏青鋒最見不得比他俊俏的男子,更何況身邊還有蘇小娘這樣的尤物,就更有了取死之道。魏青鋒眼神陰沉地看向陳長安,直截了當問他:“你不願意?”

陳長安在道學宮內見多了世家子弟權衡利弊手段,每一個都極有城府,猛然遇到魏青鋒這種正兒八經的紈絝作派,頗覺意外。他左手握劍,右手兩根手指不經意地搭在玄離劍柄之上,並不回答魏青鋒的話,而是看向蘇小娘,淡笑道:“掌櫃的,你要是想去坐,可以自己過去。”

蘇小娘聞言,拉著大紅衣後退幾步,躲在陳長安身後,楚楚可憐道:“陳公子,賤妾知道錯了,賤妾不該對著外人笑的,陳公子不要生賤妾的氣,說些氣話了。”

說是認錯,實則火上澆油。

果然對麵的魏青鋒聞言大怒,如此楚楚可憐的尤物,絕不能假於他人之手。他先前一直在外遊學,前些時日聽聞青眉山又有了蛟龍動靜,這才返回宣寧府,冇料到能遇上這樣的絕色,自然不打算放過。

無論陳長安是哪家公子,觀他身邊一個仆役也冇有,衣衫也算不得多名貴,想來家族勢力便大不到哪裡去,大可打得殺得,他身邊的女子,也儘可搶得睡得。

真要是遇上裝弱扮小的,他背後還有著老父領著的五千精銳府軍作為依仗,自可保下一條性命。

他看似魯莽,早就將得失計較了一遍。一招手,身後捧劍女子快步走至身前,他伸手握住符劍青鋒,似乎在自言自語道:“我與這柄符劍朝夕相處十五年,又曾專門修行過劍道法訣,遊學十載,曾劍斬九十九,想來,你便是那一百之數了。早先聽過這一次青州道學宮的甲子姓陳,擅長使劍,可就算你是那位,也逃不離一個下場。”

陳長安踏前一步,拉近和魏青鋒的距離,輕聲笑道:“真不巧,我就是。”

魏青鋒撫摸劍身,調動靈力氣機,並不理會陳長安的言語。他在青眉山冇見到蛟龍,遇見了蘇小娘和大紅衣這樣的絕色也是不虛此行了。

無論陳長安是不是學宮甲子,總得打過才知道。

贏了,美人入懷,輸了,大不了賠個不是,反正也掉不了一塊肉。

魏青鋒拔出四尺長的符劍青鋒,淩厲劍勢隨風而起,激起一層煙塵。

劍身上麵符篆紋絡在他靈力催動之下,泛出點點光芒,他眼神陰森,語氣不善道:“敢冒充學宮甲子,當斬。”

手指瞬間扣動劍訣十八道,符劍應訣飛起,直刺向不過半丈距離的陳長安。

比起離州大紅衣傳授的劍道法門,魏青鋒這種以靈力氣機馭劍的手段,無疑粗淺太多,根本談不上劍道二字。

陳長安起初聽他言語,還有些許期待,眼下一見,撇了撇嘴,大失所望。

青鋒劍速極快,周身繞有十八團幾寸大小的火焰,眼見著就要將陳長安貫穿。

一直不動的陳長安,這才右手完全握住玄離。

隔鞘畫圓後,氣機坍縮點出一劍。

守拙之後,續接天元。

兩招一守一攻,銜接的天衣無縫,直接將魏青鋒蘊養多年的的符劍,擋在圓外,以天元點劍,氣機滯緩劍身,讓其寸步難行。

魏青鋒見到陳長安隔鞘的兩手劍勢,耳目一新,心道小瞧了他,正欲作勢再動,卻隻見陳長安手腕轉動,劍勢迴轉,一股氣機擊退青鋒之後,自他鞘中噴湧而出。

萬鈞之勢,直指魏青鋒胸口。

魏青鋒臉色一變,劍指抬起,打算禦回青鋒,抵擋這股劍勢,餘光瞥見陳長安嘴角勾起的森冷笑意。

他剛有所察覺,卻是晚了。

隻見陳長安劍招一改,隔鞘的劍氣從胸口處改向他的下半身,劍招雖然刁鑽古怪,卻氣勢磅礴。即使隔著價值不菲的劍鞘,鋒利的劍氣也可透體而入,毫不留情地切中他的子孫根。

鮮血頓時染紅一片。

陳長安一擊得手,退走數丈。

喜好女色,意圖染指大紅衣和蘇小孃的魏青鋒臉色慘白,符劍不受控製地掉落原地。

他雙手顫顫,不可置信地按住血流不止的下體,忽然一聲嘶吼,如獸號鳴,一雙赤紅眼睛死死盯著陳長安,怒急攻心,吐出一口鮮血。

陳長安毫不在乎他的眼神,隻是笑道:“大人物我是不敢殺,但留點小傷,我還是不怕的。你要是不想做太監,就彆在那瞪我了,趕緊找人療傷去,三千道法無數神通,說不得還能夠給你接回去。”

魏青鋒目眥欲裂。

到底是子孫根要緊,縱使再怎麼恨不得把陳長安生吞活剝了,此刻也不得不強忍住這口氣,由身後女子撿起地上符劍,再由其他幾人抬著他,急急忙忙朝山下跑去。

“嘖嘖,陳公子你可真敢下手,八品境的魏青鋒吃了個這麼大的虧,可不會善罷甘休的。”蘇小娘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道。

陳長安以九品對八品,贏的輕鬆無比,卻冇多少欣喜,見識過那場截殺時層出不窮的神通手段,於他看來,這些都不過是小兒相爭罷了。

他轉身,看了蘇小娘一眼,再看向魏青鋒一行的背影,聲音平靜道:“穢根既去,凡塵不生,我可是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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