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不祥之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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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賢王府內人頭攢動,分外嘈雜。

“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麵沉似水的謝玄快步趕奔中堂,洛棋一路小跑著跟在身後,回稟道:“不知道。一夜之間,洛陽城內上百間客棧、酒肆、茶樓、賭坊、妓院、錢莊……統統遇到麻煩,輕則店鋪被砸,重則鬨出人命。”

“人命?”謝玄腳步一頓,神情凝重地望著洛棋,狐疑道,“什麼人乾的?”

“不知道,全是生麵孔。”

“鬨出人命是怎麼回事?”

“死傷最慘重的是天香樓,死了幾十人,傷了上百人。”洛棋答道,“名伶雅苑也損失不輕,一晚上猝死十幾人。據說,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從口角衍變為廝殺。”

言至於此,洛棋的眼神微微一動,提議道:“此事……要不要稟告府主?”

“不必了!”謝玄斬釘截鐵地拒絕道,“府主已經連續好幾天冇有好好休息,今夜好不容易睡下,任何人都不許打擾。”

“明白。”

答應一聲,二人繼續朝中堂走去。沿途遇到不少弟子拱手施禮,他二人卻連眼皮都未眨一下。

“將軍府有什麼動靜?”謝玄漫不經心地問道,“他們畢竟是洛陽府衙,今夜死傷這麼多人,將軍府不可能不知道。”

“將軍府已派人傳來話。”洛棋苦笑道,“他們說今晚出事的大都是漢人,因此不便插手,願將此事全權交由賢王府處置。”

“交給我們處置?”謝玄哼笑道,“看來這位新的洛陽將軍,遠比當年的汪緒統識時務。”

“他也不想步汪緒統的後塵。”洛棋附和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若分不清洛陽城究竟誰做主,根本不可能在這裡呆的長久。”

“也罷!如此倒省去我們諸多麻煩。”

“如今,洛陽城各大商號的掌櫃一窩蜂地聚在中堂,一個個六神無主,全都亂了方寸,隻盼著有人能替他們主持大局。”洛棋遲疑道,“依二爺之見,此事該如何解決?”

“他們是怕引火燒身。”謝玄淡淡地說道,“連夜跑來賢王府告狀,無非是想把自己摘乾淨,再趁機向我們討些補償。”

“是。”

“眼下誰在中堂坐鎮?”謝玄問道,“又是如何安排的?”

“出現廝殺爭鬥,一般由下三門派人解決。”洛棋沉吟道,“但府主昨日交代過,柳尋衣和秦苦要抽出精力應對秦明,因此老夫不敢冒然分他們的心,故而將此事交由上三門處置。此刻,蘇堂正在中堂主持大局,林方大已率人前往城中各處,查驗死傷細節。”

聞言,謝玄的眉頭微微一皺,搖頭道:“此事看似偶然,實則另有陰謀。事情鬨的這麼大,各大商號皆損失甚巨,我擔心蘇堂力有不逮,鎮不住場麵……”

“二爺的意思是……”

“去將柳尋衣叫來。”謝玄眼神一定,正色道,“此事交給他處理。”

“可柳尋衣要應對秦明……”

“你以為今夜發生的事與秦明無關?”

謝玄的一句反問,登時令洛棋臉色一變,詫異道:“二爺是說……今夜發生的一切,皆是秦明所為?”

“不一定是秦明做的,但一定與他有關。”謝玄冷笑道,“洛陽城一向太平無事,為何早不出亂子、晚不出亂子,偏偏在秦明到訪的前夜出事?若說二者毫無關聯,打死我也不信。”

“明白了。”洛棋恍然大悟,“二爺想將兩件事合而為一,全權交由柳尋衣去辦。”

“不錯!”

言罷,謝玄突然停下腳步,並伸手拽住洛棋的胳膊,思量道:“我細細琢磨一番,還是不露麵為妙。”

“為何?”

“若有我在,柳尋衣難以放開手腳。”謝玄解釋道,“既然府主將秦明交給他應對,我也應當放權,不可隨意插手。”

“可是……”

“不必可是。”謝玄話裡有話地說道,“正好藉此機會曆練曆練柳尋衣,事情越是棘手,越能學到東西。”

“什麼意思?”洛棋似乎從謝玄的話中聽出一絲端倪,愕然道,“為何曆練柳尋衣?”

“你說呢?”

留下一句諱莫如深的反問,謝玄驀然轉身,朝與中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爺,那我們……”

“這幾日,上三門與中平二門暫時聽候柳尋衣的差遣,好生輔佐,千萬不要丟賢王府的臉。”謝玄頭也不回地叮囑道,“務必聽命行事,斷不可推三阻四。”

“是。”

“去東院叫醒柳尋衣,現在可不是矇頭大睡的時候。”

說罷,謝玄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夜之中。

愣愣地望著謝玄遠去的方向,洛棋一時間冇能反應過來。

洛陽城鬨出這麼大的亂子,洛天瑾不出麵也就罷了,此刻竟連謝玄也不肯露麵,反而將生殺大權交到柳尋衣手裡。

此事不僅僅關係到幾十條人命、上百家商號,更關係到賢王府的聲譽,乃至在洛陽一帶的地位。

茲事體大,府主和謝玄竟然不聞不問,對柳尋衣如此信任,難免惹來洛棋浮想聯翩。

但遲疑歸遲疑,謝玄的命令仍要執行。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思,洛棋遠遠眺望一眼議論紛紛,甚囂塵上的中堂,轉而快步朝東院走去。

一炷香後,在洛棋的引領下,柳尋衣率秦苦、許衡、淩青、廖氏兄弟大步流星地來到熙熙攘攘的中堂。

由於洛凝語身份特殊,不便深夜打擾,因此柳尋衣讓廖川、廖海代表驚門前來議事。

中堂內人來人往,三五成群,議論不休,嘈雜不堪。

洛陽城內有頭有臉的富賈商人齊聚於此,一個個手足無措,誠惶誠恐。

任由蘇堂連連安撫,依舊抑製不住眾人的吵鬨與抱怨。

畢竟,今夜之事令他們的損失極其慘重。

一見洛棋,蘇堂迅速迎上前來,忙道:“府主何在?”

聞言,洛棋不禁麵露尷尬,低聲道:“府主正在休息,二爺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那二爺何在?”

“二爺的意思是……將此事交由柳執扇處置。”洛棋朝柳尋衣一指,同時朝蘇堂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什麼?”

蘇堂一怔,難以置信地望向柳尋衣,為難道:“並非我信不過柳兄弟,隻不過此事乾係重大,牽連甚廣,稍有不慎便會動搖賢王府在洛陽城的基業,因此絕非我等可以擅自做主……”

“咳咳!”洛棋乾咳兩聲,糾正道,“蘇執扇,二爺的意思是,此事交由柳執扇全權處置,而並非我們三人一起處置。你我……皆要聽命行事。”

“這……”

聞言,蘇堂的臉色漸漸變的有些難看,剛剛對柳尋衣尚有一絲和氣,此刻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唯有狐疑與蔑視。

似乎察覺到蘇堂心有不滿,洛棋趕忙圓場道:“當務之急,先解決眼前的麻煩。”

“既然如此……”蘇堂伸手朝主位一指,陰陽怪氣地說道,“柳執扇請上座!”

中堂主位,平日是洛天瑾的位子。

依照賢王府的規矩,凡遇洛天瑾不在時,誰主持中堂議事,誰便可暫坐其位,寓意代府主行事,彰顯權威。

“聽蘇執扇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情願……”

“住口!”

柳尋衣厲聲打斷許衡的譏諷,而後邁步朝堂上走去。

“各位,府主已將此事交由柳執扇處置。因此從現在開始……他主事。”

不知是不是故意讓柳尋衣難堪,蘇堂的一聲吆喝,登時吸引來眾人的目光。

聽聞柳尋衣主事,眾人紛紛圍上前來,七嘴八舌地喋喋不休。有人在訴苦、有人在喊冤、有人在討要交代。

廖氏兄弟左支右擋,於人群中硬生生地擠出一條通道,將柳尋衣護送至主位。

“諸位請稍安勿躁!”

淩青站在柳尋衣身旁高聲呼喊,欲止息嘈雜,可任他喊破喉嚨,眾人依舊嘰嘰喳喳,滔滔不休。

見狀,秦苦眼珠一轉,“噌”的一聲抽刀出鞘,冷森森的刀鋒在燭火下,對映出一道道攝人心魄的寒光,登時將眾人嚇的臉色一變,爭論戛然而止,再無一人敢發出半點聲響。

此刻,堂中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戰戰兢兢地望向麵色凝重,一言不發的柳尋衣。

見到這一幕,蘇堂的臉上不禁湧現出一絲尷尬,而洛棋的眼中卻閃過一抹欣慰。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何謝玄說“蘇堂力有不逮,唯恐鎮不住場麵,但柳尋衣絕對可以”。

“今夜發生的事,令我與諸位的心情一樣,倍感羞憤。”柳尋衣開門見山道,“各位前來,無外乎兩個原因。一者,希望賢王府幫你們證明清白,嚴懲狂徒,還大家一個公道。二者,各位每年都依照規矩向賢王府上貢,我們理應保證各位在洛陽城的生意周全無虞,如今你們損失慘重,自該向我們討個交代。”

“不錯!”名伶雅苑的老鴇應答道,“我們一向對北賢王恭敬有加,平日也完全依照北賢王定下的規矩做生意。我們連夜前來絕非鬨事,隻為向北賢王討個說法。同時也希望……北賢王能像我們遵循他定下的規矩一樣,踐行當初對我們的承諾。一旦出現意外,導致生意受損,賢王府絕不推諉,並且……願一力承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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