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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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淺紅裙袍,梳雲掠月,施丹傅粉,嘴角噙著一絲溫善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風,倍感親切。

此刻,淩瀟瀟手中正端著一碗香氣四溢的雞湯。

一見淩瀟瀟,賢王府眾人紛紛起身施禮。洛天瑾卻是眉頭微皺,麵色稍稍變的有些陰沉。

“趙大人,這位是洛夫人!”沈東善向趙元引薦道,“亦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女中豪傑。”

“洛夫人巾幗不讓鬚眉,趙某佩服!”出於禮數,趙元不得不暫時擱下心中的怨氣,朝淩瀟瀟微微拱手。

“洛夫人,這位是天機侯,趙大人。”

聞言,淩瀟瀟的眼中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驚訝,而後盈盈一拜,恭敬道:“見過趙大人!不知趙大人在府上做客……”

“拙荊魯莽,冒犯了天機侯,望大人恕罪。”洛天瑾打斷淩瀟瀟的寒暄,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向其問道,“夫人身子不適,為何不在房中歇息,來此作甚?”

“我知道瑾哥這幾日休息的不好,故而親手熬了一碗雞湯,怕放涼了,特意端來讓瑾哥趁熱喝。不知府上有貴客到訪,是我唐突了。”

“有勞夫人!”

淩瀟瀟溫言細語,洛天瑾含笑應答,二人如往日那般親切自然,令外人看不出絲毫端倪。

“洛府主不僅有滿堂豪傑,又有如此賢妻,難怪不願入朝為官。”趙元話裡有話地恭維道,“但水有源,樹有根。如今,蒙古人之所以對賢王府如此寬容,是因為有大宋朝廷牽製,令蒙古人無暇應付民間勢力。可一旦宋蒙戰罷,想必洛府主的好日子……也將受到影響。”

礙於洛天瑾的麵子,趙元的措辭十分隱晦。

“趙大人,並非洛某不識抬舉,隻是剛剛你也聽到,武林群雄對朝廷諸多不滿,若想令他們迴心轉意,隻怕難如登天。”

“洛府主未曾嘗試,何知難如登天?”趙元仍心有不甘,據理力爭道,“縱使難如登天,以洛府主的英雄豪氣,也應迎難而上,激流勇進纔是。”

“哈哈……”麵對趙元的旁敲側擊,洛天瑾不禁哈哈一笑,擺手道,“趙大人不愧為招撫欽差,果然能言善辯,舌燦蓮花。”

趙元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反問道:“洛府主此言,莫不是嘲諷趙某說的比唱的好聽?”

“豈敢?豈敢?”洛天瑾連忙搖頭,“洛某隻是欽佩大人的雄才大略,斷無挖苦之意。”

“罷了!”趙元見洛天瑾一直避重就輕,索性不再糾纏,歎息一聲,緩緩起身,“今日趙某已討擾多時,此刻不便再打擾洛府主與夫人小聚,以免放涼雞湯,枉費夫人的一番心意,故而先行告辭!”

“午時將至,大人何不留下吃頓便飯?”淩瀟瀟為儘地主之誼,熱情挽留,“我馬上命人準備……”

“多謝夫人,不過今日時機不對,趙某改日再來府上打擾。”

趙元此言,儼然“賊心不死”。為招安賢王府,趙元不惜舍下臉麵,被人冷嘲熱諷仍厚顏留在洛陽城,倒令洛天瑾甚為刮目。

“洛府主、洛夫人,告辭!”

“尋衣,替我送趙大人回丹楓園。”洛天瑾也不挽留,淡淡地說道,“沈老爺暫且留步,洛某有事相商。”

“這……”

洛天瑾突然指名道姓留下自己,令沈東善不禁一愣,轉而看向麵露遲疑的趙元,眼中湧現出一絲猶豫。

“既是洛府主開口,沈老爺留下無妨。”

見趙元應允,沈東善方纔如釋重負般暗鬆一口氣,轉而向洛天瑾拱手道:“洛府主有何吩咐,沈某……”

“謝兄,你先帶沈老爺去書房稍事歇息。”洛天瑾打斷沈東善的寒暄,向謝玄吩咐道,“好茶伺候,不可怠慢。”

“是。”謝玄明白洛天瑾的用意,故而欣然領命。

言罷,趙元率秦衛和一眾金刀校尉先行離開,心思忐忑的沈東善不敢拒絕洛天瑾的安排,隻好隨謝玄前往書房。

“你們下去吧!”

洛天瑾一聲令下,無關人等紛紛起身告辭,陸續離開中堂。

片刻之後,堂內隻剩洛天瑾與淩瀟瀟二人。

此時,縈繞在洛天瑾臉上的溫和笑容漸漸凝固,看向淩瀟瀟的眼神變的愈發冷漠,甚至參雜著一絲鄙夷。

淩瀟瀟卻渾然不覺,依舊柔情似水,笑容滿麵。

“瑾哥,快趁熱喝了這碗雞湯……”

“咣!”

未等淩瀟瀟將雞湯送至近前,洛天瑾突然大手一揮,一股氣勁登時將淩瀟瀟手中的湯碗掀翻在地,同時令淩瀟瀟腳下踉蹌,一連後退幾步。

“瑾哥,你……”

“淩瀟瀟,你太放肆了!”未等淩瀟瀟開口,洛天瑾已是怒目而視,冷聲斥道,“我早已告誡過你,好生反思,不得跑來找我。今日你竟敢忤逆我的命令,擅自闖入中堂,究竟是何居心?”

“我哪有什麼居心?”被洛天瑾劈頭蓋臉的一通訓斥,淩瀟瀟頓覺滿心委屈,眼圈一紅,辯解道,“自那夜你我大吵之後,你再也不肯見我,甚至連晚上也不肯回房歇息。你我夫妻已是名存實亡,再加上軒兒一病不起,語兒天真無知,我隻能獨自一人默默承受著一切……”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洛天瑾冷漠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瑾哥,我隻是一個女人,如今被自己的夫君無情拋棄,你讓我如何自處?”淩瀟瀟低泣道,“你罵也罵了,罰也罰了,天大的怒氣也該消了吧?我已知錯,這段時日你對我冷若冰霜,令我宛若置身阿鼻地獄一般,終日遭受萬箭穿心之痛,也該令你解氣了吧?你可知,這段時間我度日如年,痛不欲生……”

“與我何乾?”洛天瑾冷哼道,“你作孽太多,若心魔不除,永遠不可能變回以前的淩瀟瀟。”

“與你何乾?”淩瀟瀟悲痛至極,似哭似笑,“你我夫妻二十多年,你竟說我的死活與你無關?瑾哥,你對我……難道真冇有一點夫妻情分嗎?”

“夫妻二十年,你便欺瞞我二十年,還談何夫妻情分?你……”

“瑾哥!”

未等洛天瑾怒聲斥責,淩瀟瀟突然跪倒在地,此舉令洛天瑾一愣,聲音戛然而止。

“你這是作甚?”

“我今天來找你,不想與你吵架,也不想與你爭辯,而是來向你認錯。”淩瀟瀟悲痛道,“我知道你心裡恨我,並非因為江一葦,而是因為蕭芷柔。隻要你肯原諒我,我願向蕭芷柔磕頭賠罪……”

言至於此,淩瀟瀟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委屈,不禁掩麵痛哭起來。

殊不知,她身為洛天瑾明媒正娶的髮妻,而今竟要卑躬屈膝地向勾引自己丈夫的狐狸精磕頭賠罪。此等羞辱,又如何不令她心碎?

最無奈,淩瀟瀟太愛洛天瑾,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失去洛天瑾。因此,為挽回洛天瑾的心,她不惜出賣自己的一切,甚至尊嚴。

“你是你,她是她,一事歸一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洛天瑾眉頭緊鎖,厭惡道,“淩瀟瀟,你越是這樣低三下四,我越無法原諒你。我真正想要的,並不是這些……”

“那你想要什麼?”淩瀟瀟驀然抬首,急聲追問,“隻要你能原諒我,無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你……”

見一向心高氣傲的淩瀟瀟突然奴顏婢色,洛天瑾忽覺內心糾結無比,既憐憫又厭惡,既悲傷又憤怒,一時間千般滋味齊聚心頭,令其不知所言。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他和淩瀟瀟之間彷彿有一層無法逾越的隔閡,無論淩瀟瀟如何哀求,洛天瑾始終無法與她回到當初。

“你……先站起來。”望著泣不成聲的淩瀟瀟,洛天瑾不禁輕歎一聲,而後語氣一緩,“我最近雜事繁多,實在無暇與你爭論,更冇心思與你商討兒女私情。”

“剛剛那位趙大人……可是來招安的?”淩瀟瀟止住哭泣,關心道,“我聽下人們說,他已不止一次登門拜訪,但瑾哥卻對他……”

“這些事與你無關!”洛天瑾臉色一正,沉聲道,“眼下,你隻管反思己過,至於其他的事,不必打聽,也休要打聽。”

“是。”

淩瀟瀟怯生生地答應一聲,今日的她宛若驚弓之鳥,與當初意氣風發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回去吧!”

麵對洛天瑾的不耐,淩瀟瀟黛眉微蹙,壯著膽子問道:“瑾哥,今夜……你可否回房歇息?”

“不必了,今夜我……”

“我有事與你相商。”淩瀟瀟急聲道,“關於語兒的婚事,你怨恨的人是我,可語兒畢竟是你的親生女兒,她是無辜的。臘月初八是她的終身大事,你也不希望因為你我的緣故,令女兒留下遺憾。”

“這……”洛天瑾躊躇再三,方纔勉為其難地答應道,“那好吧!”

“一言為定,我備好酒菜等你回來!”

淩瀟瀟麵露欣喜,為免再討洛天瑾嫌棄,匆忙起身拜彆,一路歡喜地離開中堂。

望著淩瀟瀟的背影,洛天瑾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無奈。忽然,他心念一轉,神色一正,快步朝書房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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