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宿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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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郊有一片零散村落,不依山不傍水,土地貧瘠,井下乾枯,因而村裡的百姓早已遷入城中,至今已荒廢多年。

雜草叢生,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由於村子周圍保留著許多墳塚,故而村落荒廢後,許多無主屍骸被人隨意丟棄在此。

久而久之,這裡由一片廢墟,逐漸衍變成一片亂葬崗。

此地人煙罕至,屍骨遍野,縱使青天白日,也透著一股陰森之氣。一到夜晚,枯墳亂塚,森森骸骨引來野狗覓食。漆黑的夜裡,到處閃爍著血紅的眼睛,四下傳來鬼哭狼嚎,更是恐怖之極,令人膽寒。

然而,今夜的亂葬崗中,卻有一縷幽黃的燭火忽明忽暗,閃爍在一間還算完整的破院內,吸引著周圍啃噬骸骨的野狗,不時抬頭張望一番。

“吱!”

一道門軸轉動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顯的十分刺耳。

“回來了?”

一位身著黑袍,臉戴麵具的男人,手舉著一盞殘破不堪的燭台,不緊不慢地走出房間。

此人,正是不遠千裡,自龍象山而來的雲追月。

此刻,跟在雲追月身後的,還有黎海棠、徐仁等十幾名龍象山弟子。

唐軒和司無道,則被雲追月留在龍象山主持大局。

“如何?你們夜探賢王府,可有什麼收穫?”望著迎麵走來的無名,雲追月問道,“可否被人發現?”

“賢王府戒備森嚴,洛天瑾比我想象的還要狡猾。”無名朝雲追月拱手施禮,回稟道,“時才,我剛剛翻進內院,便被洛天瑾察覺。萬幸退的及時,否則一定會被他們捉住。”

對於無名遇險,雲追月似乎毫不關心,徑自問道:“邵元慶在哪兒?”

“其實,我們早已擺脫賢王府的追捕,不過在回來的途中,卻發現雁不歸行蹤詭秘,舉止反常。於是我和邵元慶決定暗中跟蹤,欲一探究竟。”

“哦?”無名的話頓時提起雲追月的興趣,“結果如何?”

話音未落,半掩的院門陡然被人撞開。緊接著,邵元慶一手拎著銅錘,一手如拎小雞崽似的挾著生死不明的雁不歸,風風火火地闖入院中。

至此,雁不歸的半邊臉頰仍在滴滴答答地血流不止,將邵元慶的衣袍沾染的片片殷紅。

“怎麼回事?”一見雁不歸,雲追月不禁眉頭一皺,“她這是……”

“這娘們兒不識時務,本想一錘砸爛她的腦袋,不料自己先昏死過去。”邵元慶蔑笑道,“於是我將她帶回來交由聖主處置。”

“對了!”

無名眼神一動,趕忙順懷中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書信,遞到雲追月麵前,解釋道:“這是從雁不歸身上搜出的密信。”

聞言,雲追月稍作遲疑,先看看傷勢嚴重的雁不歸,又看看無名和邵元慶,而後接過密信,三下五除二將其拆開,細細觀閱一番。

霎時間,雲追月的眼神一變再變,從狐疑到好奇、從好奇到震驚、從震驚到竊喜、從竊喜到鄙夷,不一而同,甚是精彩。

“聖主,此信是……”

“哈哈……”未等無名追問,雲追月突然仰天大笑,得意道,“真是天助我也!冇想到洛天瑾也有眾叛親離的一天。妙!妙!妙!簡直是妙不可言!”

見雲追月如此激動,無名、邵元慶幾人不禁心生愕然,麵麵相覷。

“你們可知此信出自何人之手?”雲追月故作神秘地問道,“又要送於何人?”

聞言,無名等人紛紛搖頭不語。

“此信乃洛天瑾的夫人,淩瀟瀟親筆所書。”雲追月冷笑道,“送於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趙元。”

“這……”

雲追月此言,令不明真相的眾人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聖主,洛天瑾的婆娘為何給趙元寫信?”邵元慶大大咧咧地問道,“莫非他們兩個有一腿?”

“愚不可及!”雲追月瞥了一眼邵元慶,轉而看向其他人,“你們又作何感想?”

“聖主未言明信中內容,我們如何知曉?”邵元慶撇嘴道。

“隻憑此信,足以彰顯三件事。”黎海棠突然插話,“其一,淩瀟瀟與趙元之間,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不會如此神秘。其二,洛天瑾一定被矇在鼓裏,否則不會秘密通傳。”

“說的好!”雲追月滿眼讚賞地望著黎海棠,好奇道,“第三件事又是什麼?”

聞言,徐仁等人紛紛朝黎海棠投去詫異的目光。

“其三,雁不歸是淩瀟瀟的親信,至少……淩瀟瀟對她十分信任。”

“非常好!有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海棠,你比你師父更勝一籌。”

雲追月毫不吝嗇地對黎海棠大讚溢美之詞,反倒令黎海棠有些受寵若驚,不知所措。

“現在我告訴你們信中的內容。”雲追月似笑非笑地說道,“淩瀟瀟向趙元揭發,洛天瑾暗通西域的少秦王,欲密謀造反,自立為皇。”

“什麼?”

此言一出,登時在眾人心中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這……”無名遲疑道,“未免太過於聳人聽聞。聖主,此訊息會不會有假?”

邵元慶連忙附和道:“不錯!淩瀟瀟畢竟是洛天瑾的婆娘,出賣洛天瑾對她有什麼好處?以我之見……這封密信八成是假的。”

“此言差矣!”雲追月若有所思地緩緩搖頭,“我以為,此信千真萬確。”

“不可能!”邵元慶強詞奪理,“江湖上人儘皆知,洛天瑾和淩瀟瀟夫妻恩愛,相敬如賓,淩瀟瀟怎麼可能在背後捅洛天瑾一刀?”

“我知道她為何怨恨洛天瑾。”雲追月感慨道,“隻是冇想到,這個女人竟會做的這麼絕。”

“聖主的意思是……”

“不必多問。”雲追月擺手道,“淩瀟瀟與洛天瑾反目,對我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如今連自己的夫人都要暗中使絆子,洛天瑾啊洛天瑾,你果然是盛極而衰,氣數將儘。”

“如此正好!”邵元慶獰笑道,“洛天瑾多一個敵人,我們便多一個朋友。”

“這一趟洛陽之行,我本想阻撓柳尋衣和蕭芷柔見麵,卻不料竟收到這麼大的意外之喜。”雲追月思忖道,“大宋朝廷招安中原武林,已是我預料之外,而今洛天瑾竟聯手少秦王密謀造反,更是令我意想不到。看來這裡的局勢,遠比我預料的還要複雜。好一個洛天瑾,做武林盟主仍不能滿足你的野心,竟將心思放在江山社稷,昔日倒是我小瞧了你。”

“聖主,我們該怎麼辦?”

“無名,你連夜去查趙元住在什麼地方?”

“聖主的意思是……”無名遲疑道,“讓我將此信交給趙元?”

“當然!”雲追月陰笑道,“既是洛夫人送給我們的一份大禮,我們又豈能拒之門外?將此信交給趙元,必會惹得朝廷震怒。如我所料不錯……朝廷一定會放棄對洛天瑾的招安,從而改變策略,千方百計地將其扼殺於萌芽之中。”

“嘶!”眾人掩麵失色,不知所言。

“眼下,想對付洛天瑾的人越多,我越痛快。”雲追月道,“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場好戲了。”

“雁不歸如何處置?”邵元慶問道。

“先替她療傷,而後軟禁起來。”雲追月沉吟道,“雁不歸無故失蹤,洛天瑾和淩瀟瀟一定方寸大亂。我要攪一攪這趟渾水,讓賢王府的局勢變的愈發撲朔迷離。嗬嗬……未來幾天,賢王府內一定好戲連連。隻可惜,我不能一睹為快……”

言至於此,雲追月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從而眼神一變,呢喃道:“等等!如果朝廷與洛天瑾反目,那柳尋衣……必是一顆重要的棋子。”

言罷,雲追月神情一稟,向黎海棠、徐仁等人吩咐道:“你們先帶雁不歸出去。”

知道雲追月和無名、邵元慶有要事相商,故而黎海棠等人不敢遲疑,紛紛領命離開。

見院門關上,無名方纔湊到雲追月身旁,低聲問道:“讓柳尋衣和洛天瑾父子成仇,難道不是聖主最想看到的結果嗎?”

“是,但比起他們父子成仇,我更想看到洛天瑾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雲追月凝聲道,“柳尋衣死不死我不關心,我隻關心洛天瑾何時死?如果柳尋衣殞命,而洛天瑾仍逍遙於世,那我做的一切都將功虧一簣。更何況……柳尋衣根本不是洛天瑾的對手。”

“言之有理。”無名若有所思,“聖主是擔心……柳尋衣會提前暴露身份?一旦讓洛天瑾知道他是朝廷的奸細,必會第一時間將其處死,他和洛凝語的婚事也將變成一場泡影。”

“不錯!”雲追月點頭道,“來此之前,我們也不知道朝廷招安、洛天瑾造反、以及洛、淩反目這些訊息。因此,柳尋衣的身份會不會暴露在洛天瑾麵前,我們同樣一無所知。”

“應該不會……”

“不能冒險!”雲追月篤定道,“這件事,我要做最壞的打算。”

“萬一……柳尋衣不慎暴露,聖主打算如何應對?”

“這……”

越是關鍵時刻,越容易心亂如麻,此刻的雲追月便是如此。

“此事容我三思。”雲追月頗為不耐地擺手道,“無名,你將此信送給趙元。邵元慶,你喬裝改扮,入城潛伏,密切監視賢王府的一舉一動。眼下,我們唯有靜觀其變,見機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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