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以屈求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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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見馮天霸挺身而出,忽烈和汪德臣的眼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玩味之色。

“聽說馮統領曾在軍中效力,後被大宋丞相選中擔任相府護衛。”忽烈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氣宇軒昂的馮天霸,笑問道,“如此說來,馮統領的身手在漢人之中……應該算是上流?”

“王爺錯看馮某了!正因為我身手平庸,纔會被上官從軍中革職,派去相對清閒的相府謀一口飯吃。”雖是一句謙辭,但馮天霸氣哼哼的語氣卻毫無謙恭之意。

“哈哈……”忽烈不以為然地放聲大笑,“漢人與蒙人最大的區彆就在於此,呼蘭傲氣沖天,毫不掩飾自己的本事。你卻過分謙虛,生怕彆人抬舉。有趣!真是有趣!蘇禾曾告訴本王,在雲牙鎮時你與他一起把守秦嶺的入山口,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威武霸氣。”

“王爺過譽了。”馮天霸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更何況雲牙鎮逃過一劫,全仗蘇大俠勇武過人,馮某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忽烈話鋒一轉,又道:“今天隻是一場助興切磋,依照規矩……雙方都不能使用兵刃,以免傷及性命。”

“無所謂!”馮天霸欣然允諾,“靠拳腳一樣打的他滿地找牙。”

汪德臣戲謔道:“拳腳無眼,剛纔他們對呼蘭的評價想必你也聽的一清二楚。萬一呼蘭不小心失手,你或有受傷……甚至殞命的凶險。”

“什麼意思?”馮天霸眉頭一皺,不滿道,“莫非嘲笑馮某人貪生怕死?要不要簽一張生死狀?技不如人,打死活該。”

“馮統領不要誤會……”

“他有拳頭,我也有拳頭。”馮天霸憤憤不平地問道,“萬一倒黴的是他,又該怎麼算?”

聞言,在座的汪古部勇士紛紛一愣,看向馮天霸的眼神變的愈發古怪,彷彿……在看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癡。

突然,呼蘭發出一道滿含輕蔑的哼笑,傲慢道:“漢人體弱多病,不堪一擊,王爺讓他和我打……莫不是羞辱我?”

“笑話!”馮天霸怒極而笑,反唇相譏,“你這麼說……該不會是心虛吧?”

聞言,呼蘭的眼神陡然一寒,沉聲道:“你我交手,生死各安天命!”

“說話算話?”馮天霸惡狠狠地說道,“無論是傷是死,都不許秋後算賬。”

“你將我們蒙古勇士當成什麼人?”坐在場下的特木倫忍不住出言叫囂,“你以為我們是贏得起、輸不起的癩皮狗?”

“你們說話不算,我隻聽王爺的。”

言罷,馮天霸將煞有介事的目光投向忽烈,不料竟引來他一陣大笑。

“好好好!本王替你們作證,二位可以放開手腳,大展神威。無論結果如何,事後互不追究。”

得到忽烈的允諾,馮天霸高高懸起的心頓時落地,從而將陰戾的目光投向虎視眈眈的呼蘭。

直至此刻,馮天霸才漸漸意識到與自己近在咫尺的呼蘭,似乎並不像他想象中那般有勇無謀,外強中乾。

透過他胸有成竹的眼神以及不怒自威的氣勢,馮天霸竟冇來由地感到一陣心頭髮緊,喉嚨生澀。

這種渾然天成的霸氣,絕非刻意偽裝,而是經曆過一場又一場無出其右的大勝,才能一點一滴地烙印在骨子裡。

“馮施主不是他的對手。”場邊,悟禪神情凝重地望著身材懸殊的呼蘭和馮天霸,擔憂道,“要不然,換小僧上場……”

“不可!”

悟禪話未說完,蘇禾的聲音悄然響起:“草原的規矩,這種切磋是不能調用內力的,隻能依靠身體的力量。小師傅的內力深不可測,但筋骨卻未必強硬。一旦失去內力加持……僅憑拳腳上的力道和技巧,你未必是呼蘭的對手。更何況,小師傅是佛門中人,慈悲為懷,論臨陣切磋,你遠不如呼蘭狠絕。”

“那……”

悟禪話未出口,卻見蘇禾複雜而糾結的目光正死死盯著自飲自酌,醉意闌珊的柳尋衣,歎道:“其實,王爺真正想看的並不是馮統領的手段,而是……”

“你們遠道而來,念在王爺的麵子上,我該禮讓三分。”

場上,呼蘭於眾目睽睽之下向馮天霸發出刁難:“不如……我讓你一手一腳?”

呼蘭的蔑視,令馮天霸怒由心起,惡向膽生,縈繞在心頭的忌憚與遲疑眨眼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惱羞成怒的倔強與一往無前的戰意。

“拳腳無眼,先顧好自己吧!”

馮天霸怒喝一聲,率先揮拳朝呼蘭的麵門砸去。出招之突然、角度之刁鑽、速度之迅捷,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然而,麵對馮天霸的奇襲,呼蘭明明有機會反擊,但他卻主動避讓,靈巧地躲過勢大力沉的拳頭。

“一招。”

“什麼?”

馮天霸大驚失色,一拳落空的同時揮臂橫擺,堅硬如鐵的胳膊宛若一條鋼鞭,狠狠抽向呼蘭的脖頸。

“嘶!”

似乎冇料到馮天霸的變招如此迅猛,場邊眾人不禁發出一陣驚呼。

卻不料,呼蘭再一次選擇避讓,身體如不倒翁一般,順著馮天霸擺臂的方向原地搖晃一圈,又一次避開馮天霸的攻勢。

“兩招。”

望著滿眼驚奇的馮天霸,呼蘭的嘴角綻放出一抹諷刺十足的詭譎笑意,挑釁道:“再讓你最後一招,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狂妄!”

幡然醒悟的馮天霸被呼蘭的鄙視惹得勃然大怒,腳下一蹬,沖天而起,於半空展開雙臂,猶如大鵬展翅倏忽而下,雙掌以雷霆萬鈞之勢一左一右合力夾擊,儼然是一招威力驚人的“雙風灌耳”。

“雕蟲小技,你們漢人總喜歡這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伴隨著呼蘭的一陣嘲諷,他的上半身猛然向後傾倒,不出意料地躲過馮天霸的“雙風灌耳”。

霎時間,呼蘭的身體幾乎與地麵平行,雙腳如原地生根般牢牢紮在草地中,紋絲不動。

“馮施主小心……”

“啊?”

“砰!”

“噗……”

當悟禪急聲提醒的同時,身處半空的馮天霸仍不知身陷險境,直至呼蘭的右腿如彈簧般驟然而至,他才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小腹一沉。緊接著,一股鑽心劇痛迅速襲遍全身。

氣血翻騰,喉頭髮甜,一口鮮血忍不住噴灑而出,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遠遠拋飛,“砰”的一聲砸落在剛剛被他一腳踹翻的桌子上,將杯碟瓦罐砸的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他媽的……咳咳……”

撐著一股子不服輸的氣勁,狼狽落地的馮天霸竟“呼啦”一下站起身來,可未等他開口叫罵,難以抑製的虛弱感自小腹蔓延至全身。猛咳兩聲,身體不由自主地發軟,腳下一陣踉蹌。

“呼!”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馮天霸奮力穩住心神的同時,數丈之外的呼蘭已飛身而至。他未給馮天霸喘息之機,不由分說地發起一輪如狂風暴雨般的猛攻。

馮天霸於恍惚之中慌亂抵擋,心中積壓的惡氣令他不畏生死,與呼蘭硬碰硬。

雖然章法全無,捱了不少拳打腳踢,但馮天霸如瘋子一般的打法,卻令呼蘭頗感棘手。無視遍體鱗傷的紅腫淤青,甚至感覺不到呼蘭拳腳帶來的痛楚,幾乎麻木的馮天霸拳腳並用,亂打一氣,恨不能連牙齒都想湊上去狠咬一口。

隻可惜,這種近乎“同歸於儘”的瘋狂難以久持。不足一盞茶的功夫,馮天霸的體力由盛及衰,慢慢捉襟見肘,力道與速度越來越弱,對呼蘭的威脅愈發微不足道。

“砰!”

找準時機,呼蘭閃身掠至馮天霸背後,重拳驟出,正中其腰,登時令馮天霸臉色一變,口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同時腰馬泄力,情不自禁地癱軟在地。

此刻,呼蘭的身上雖無太多傷勢,但他的衣袍卻被馮天霸撕扯的一片狼藉。

似乎怒氣未消,麵對倒地不起的馮天霸,呼蘭非但冇有收手,反而抬腳死死踩住他的腰背,俯身將馮天霸的雙腿高高拎起。

看其架勢,彷彿欲將馮天霸的身體生生撕扯成兩截。

“他已經輸了,不必傷人性命!”

看出呼蘭的殺機,忽烈的臉色微微一變,趕忙出言喝止。

然而,殺意正濃的呼蘭對忽烈的勸阻充耳不聞,雙手緊緊攥住馮天霸的兩隻腳踝,不斷地向上拽扯,任馮天霸羞憤交加地拚命掙紮,呼蘭卻麵露獰笑,右腳如磐石般死死壓住他的身體,令其難以逃脫。

“呼蘭……”

“王爺!”未等忽烈再度開口,汪德臣突然插話,“剛剛他們有約在先,倘若技不如人,則是死有餘辜。既然馮天霸自己不肯認輸,呼蘭繼續出手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黎海棠急聲辯駁,“馮統領不是不認輸,而是被他壓的說不出話……”

“那就怪不得彆人了。”汪德臣心不在焉地笑道,“你若不服氣,不妨上場替馮天霸迎戰呼蘭?”

“這……”

“呼!”

“啪!”

“砰!”

未等黎海棠作答,一個酒杯橫空乍現,如流星趕月般自眾人眼前一閃而過,重重地砸在呼蘭的頭上,登時發出一道破碎聲響。

緊接著,一道黑影如風而至,驟然閃現在呼蘭身前。

未等呼蘭辨清形勢,來人淩空一腿如蒼龍出洞,狠狠蹬在他的胸口,硬是將人高馬大的呼蘭生生踹飛,於數丈之外方纔堪堪穩住身形。

“是柳尋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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