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死如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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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安眯著眼睛,見靈真經下,能清楚看見周然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黃光。這種靈力外溢,多半是走了旁門左道,靠著透支自身精血強行提升力量。

看似強大,真正能掌握動用的,不過十之七八,往往事後都會落個重傷跌境的下場。

陳長安有些感慨,這種手段,最後乾榜大比時再拿出來,估計都能爭上一爭了。眼下就為了不讓他登樓,可真是夠下血本的。

逃過一劫的韓知農看著周然周身翻湧的氣勢,有些擔憂道:“陳甲寅,他這氣勢有九品了吧。”

陳長安也不去看他,隻是眯著眼,輕笑道:“無妨,你們不必出手了。”

倒不是陳長安故作姿態。

而是人心叵測,趨利避害俱是本性。出手一次也就足夠了,再多,無論這位韓公子受命於誰,心裡多少不會快意,說不得還會心生怨恨,為以後埋下什麼禍根。

周然身後,方纔被陳長安一拳打下去的聲音,此時又聒噪起來。

“周師兄果然厲害,這氣息是九品了。”

“這下陳長安那個廢物死定了。”

“周師兄應該不會殺他的,畢竟那位聽雨樓主人還在,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指定會廢去丹田,毀掉他的根基。”

“是極,那位豐腴美婦看似清高,可虎狼年紀,陳長安指定早被她悉心調教,收為床幃玩物了。廢物就是廢物,最終還得靠著女人才能留下一條賤命。”

“這種廢物也敢覬覦宋師妹,還敢大言不慚要爭甲子。”

譏笑嘲諷惡毒中傷,不一而足。固然有著對陳長安極大惡意,也多少存著激怒於他,擾亂他心智的算盤。方纔那一手,生生打退了覺靈巔峰的周然。眾人就算再怎麼瞧不上眼,也得捏著鼻子承認,眼下的陳長安絕不是外人所說的花花架子。

陳長安看似毫不在意地聽著,左腳輕輕踏出一步。

吱。

鞋底再度傳來與地麵摩擦的尖銳聲響。

動如疾電,身子瞬間拉近和周然的距離。

周然此時手印已經層層疊加,朝著上百手的入階道法拈去。基礎道法不過蘊含靈力於自身,一旦入階之後,便有種種玄妙諸般神通,到時候再想靠著武道技巧貼身近戰,可就晚了。

前世的時候,陳長安看過許多高手大俠,講究高手風度自持身份,往往都會任由對方蓄勢而不動,結果最後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他不過是這方世界的井中蟾蜍,能活著已是萬幸,哪裡還會去講什麼風度。

水字咒潮生拈出,朝著周然拍去,不打算給對方拈訣成印的機會。

終於,先前提醒周然小心的俊朗公子忍耐不住,也不知是使了什麼身法,身形一動,瞬間就拉近跟陳長安的距離。

左拳揮出,軍中武技,炸春雷。

簡簡單單一拳,拳風便如炸雷般呼嘯,蘊含著暴烈寸勁。

陳長安身子輕巧左側,避開那記刁鑽的炸春雷,手中咒印順手拍向對方胸口處。

砰,一道白光冇入,在胸口層層炸開,可憐這位武技一流的公子,才僅僅一個照麵就被輕巧拍飛幾丈,吐血不止。

旁邊的眾人一陣心驚肉跳,陳長安看似輕描淡寫,真是不留絲毫餘地狠手。先前周然被拍飛,眾人還不以為意,覺著是周家庶子大意了,眼下連往日裡武道技巧頂尖的朱青丹都被拍飛吐血,眾人才識得厲害。

不覺有幾分寒蟬若噤。

局中人陳長安勾了勾嘴角。

先前在聽雨樓小院一腳踹飛武青時,林玄機就說過,這些世家公子眉眼通透,利弊得失計算的清清楚楚,看似是被他輕巧擊潰,實則多半是對方故意而為之。

都打著讓棄子周然衝鋒陷陣的如意算盤啊。

手印迅速拈動,無論他們是冷眼旁觀也好,還是插手其中也好,他都必須先解決掉周然。

便於此刻。

“受死。”周然大喝一聲,手中入階道法已成。

雙手一推,明黃色光團頓時飛出,迎風見長,化作一塊幾丈大小的巨石,穿空呼嘯,橫貫砸來。

巨石一出,周遭聲音頓起。

韓知農領著眾人站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著場中變化,也不知道陳長安能否應付下來。

另一邊就要快意的多。

“土字咒巨石,在一階裡都算是強的。”

“這下那個廢物要被砸的稀爛了。”

“砸爛了最好,看見廢物那張嘴臉我就噁心。”

尖酸刻薄。

陳長安眯著眸子,眼睛內金光流動。

尋常而言,入階道法一旦施展出來,要麼靠著其他入階道法進行化解,要麼就憑藉自身實力強行擊潰,除此之外彆無他法,哪怕相隔數十丈,隻要道法施出,渾然天成,受術者便避無可避。

此刻陳長安眼裡看出些許不同來。

見靈真經之下,他能清楚地看見巨石的靈力構成,無數手印下靈力層層堆疊,哪裡最為堅固,哪裡又薄弱萬分,一清二楚。也能看見根根黃色遊絲纏繞在自己周身,如同指引,帶著巨石呼嘯而來。

原本還想著動用其他手段的陳長安,頓時止住後撤腳步,右手訣印拈出,對著巨石靈力最薄弱的一點,重重擊去。

場中其他人眼裡,周然手中法印一成,巨石就呼嘯而去,瞬息間,便完全籠罩住陳長安的身形,將他死死釘在原地,避無可避。

在這種毫無緩和餘地的入階道法之下,陳長安最後那手法印,分明隻是基礎道法,以基礎道法硬抗入階道法?怎麼想,最終也逃不離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周然拔升的氣息此時層層消退,他嘴角溢位幾絲鮮血,卻渾不在意地笑了笑,看著那塊巨石,看不到背後陳長安的景象,也能想象出那張嘴臉被砸爛的下場。

終於死了。

他輕輕撥出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在先鋒營熬了幾年,再轉回宛平府,成為人上之人了。

心裡想著。

轟!

猛然傳來一道劇烈的爆炸聲。

凝眸看去,巨石頓時四分五裂,飛散而開。

煙塵裡,一道身影走了兩步,隨即暴射而來。

周然眸子驟縮,強行提升境界後的反噬之下,身子根本動彈不了半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修長的手掌,輕鬆轟開那些作勢阻擋的同伴,然後不費半分力氣地捏住了自己的脖子。

冇有任何言語,眯起的眸子裡好似有著金光流動,那張手掌不帶絲毫感情地用力,攥緊。

筋骨寸斷,鮮血直嘔。

這是要死了麼。

這一瞬間他有些如釋重負,又有些悵然若失。

無數畫麵走馬而過。

有吳見陵給他秘法時,盯著他脖子看的陰冷;有謝元佑讓他攔下陳長安時,故作親和的姿態;也有甲寅學舍裡宋青瓷那勾魂的眉眼;最後他想起陳長安那雙好似藏著猛虎的眸子。

是了,他最終都是死在那隻猛虎下的,無非隻是早晚罷了。

黑暗壓來,人死如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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