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香火之爭,最是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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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真樓內,十樓第一階。

陳長安見多了世家子弟的錦衣玉袍綾羅綢緞,第一次見著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掛著串赤色念珠的人物,不覺有些好奇。

能走到十樓,都已是推開修真界大門,步入九品的真正修士。整座學宮一千八百人,能有此境界的,不過鳳毛麟角,陳長安略一思忖,便記起在雨亭押注時,金無咎曾拿過一份名錄給他,想來這位就是賠注靠前的孫春雪了。

孫春雪並不回身看他,站在第一階上,尚有餘力,也不去攀登,好似與陳長安極熟絡,一開口,卻是不相乾的話題,“世間山有兩座,一座在京都,一座在曲雕阿蘭,陳長安,你想去哪座?”

陳長安眯著眼睛,想了想,嗬嗬笑道:“咱修的是長生道法,想去的自然是京都那座山了。”

孫春雪手中念珠轉了數顆,聲音有著股古波不驚的韻味,“京都繁花一瞬,不過業火苦海,曲雕阿蘭纔可得彼岸超脫。”

將京都那座山說成業火苦海,可真夠大膽的,陳長安心中震撼。

繼而一想,青州毗鄰西魏,以那座修迷樓山要渡儘天下人的氣場,道學宮裡有人對其心生嚮往也並無不可能。

曆來這種香火之爭最是慘烈,種種手段,遠比沙場還要血腥幾分。陳長安一身隱秘,不願牽扯其中,臉上神情自若,笑道:“孫師兄,既是業火苦海,那就更得去度化超脫啦。”

孫春雪念珠一頓,繼而轉目看他,雙手合十,聲音平靜道:“渡人渡己便是正果,陳甲寅果然極有慧根。”

陳長安有些頭疼。問道:“你是在這等我的?”

他淡聲道:“那位去曲雕阿蘭之前,曾特意來學宮等了三天,給了你一句評語,因果於此。”

陳長安更加頭疼,“你怎麼確定我在後麵,還會走到這裡?”

他說道:“因從果生,果從因來。前因既種,後果必成。”

這些機鋒禪語陳長安興致缺缺,笑著試探性問道:“你們都說那位給了我一句評語,那位到底是誰?”

孫春雪一臉虔誠,淡淡回了三個字,“不可說。”

我去你大爺的不可說哦。

陳長安恨不得現在就一拳給他轟出去。想了想,冇去動手,開口問他,“孫師兄,你要我去曲雕阿蘭做什麼?”

孫春雪手中念珠轉動,這次冇再打機鋒,“乾榜甲寅,去了曲雕阿蘭自然益處多多,可得菩提正果。”

陳長安無奈歎息了聲,“孫師兄,實話不瞞你,我修為平平,又跟前麵那幾個人不怎麼對付,我估摸著,乾榜甲寅都難保住。”

孫春雪念珠不停,默不作聲。

等了一會,陳長安以為這位也要跟鄭紅袖一樣,隻聽得他認真道:“到時我會出手。”

陳長安心中微喜,臉上故作為難,“孫師兄,這不大好吧,畢竟那幾位都是青州大人物。”

孫春雪低頭合掌,開口唸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眾生本如一,何來貴與賤。”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陳長安眯著眼睛打量這位知州家公子,愈發覺著他眉清目秀。臉上掛滿真誠笑容,開口道:“孫師兄,那我到時候可就指望你了。”

孫春雪道:“我已種因,他日得果。”

陳長安對這句話不置可否,京都也好,曲雕阿蘭也好,總得先熬過大比再說。看了看前方的石階,陳長安問了句,“孫師兄不往上走走了?”

孫春雪搖了搖頭,手中念珠一止,身形頓散。

陳長安輕輕吐了口氣,這個身修道法,滿嘴機鋒的傢夥,還真讓他有些如履薄冰。

知北樓典籍裡曾隱晦提及過,修迷樓山有一套度化眾生的法門,連生性凶殘的蠻荒妖獸也可一一度化,由不得他不心生戒備。方纔孫春雪念珠每轉動一念,他都能看見淡淡的金光落在身上,要不是神闕符篆葷素不忌,來者照單儘收,他也不敢跟這位被度化的修迷樓山信徒多說。

香火之爭,最是殺人。

看來他這種毫無身份背景,看上去又前途不錯的,那座修迷樓山也起了些許心思。

還真是頭疼。

不再去想,陳長安眯著眼睛,繼續朝上走去。

仗著識海裡勾勒出的符篆,完全可以一口氣走到九十九階。陳長安性子謹慎,又深知絕不可乘快而多事,這才慢慢走著。

其實要不是打算趁這個機會,上去揍一頓謝元佑,他現在就想出去了。

每過一層就多一絲被窺破隱秘的風險,要低調,低調。

走了十幾步,青州道學宮,除去那襲紅衣之外,乾榜頂尖三人儘在眼前。

陳長安站在幾人身後,眯著眼睛,感慨笑道:“謝公子,這樓上的風景果然要好看些,不上來都不知道,你這樣的乾榜大人物,走起路來,也能搖曳如舞姬啊。”

全身心對抗石階巨大壓力,身形搖晃不止的謝元佑聽著聲音,分出一絲心神,艱難回眸看去,隻見下方,陳長安穿著一身素白學宮長袍,正眯著眼睛,含笑而立。

這個廢物怎麼也上到這了。

謝元佑眉眼陰沉下來。

二十一階的吳見陵,同樣二十六階的金無咎,此時都回眸看他。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

陳長安笑眯眯走了上來,步子輕盈,完全不受石階壓製,與吳見陵同階時站住身子,嘖嘖道:“甲申好歹也走到了二十六階,你這個甲午也太差了些。”

一反常態地出口譏諷。

吳見陵目光隻落在陳長安頸部之上,並不回話。

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殺機,陳長安靠近幾步,輕聲說道:“告訴你一件事,方纔我捏碎了周然脖子。”

果然,吳見陵聞言,眼中驀然浮出嗜血神色,搖搖晃晃的身子,艱難抬起右手。

他手掌方一抬起,陳長安就主動迎上去。

身體碰到手掌。

一觸即退。

如同被吳見陵拍中一掌般,陳長安退去幾階,這才止住身子,冷聲喝問道:“吳師兄,乾榜之爭還未開始,你是不顧學宮的規矩了嗎?”

話音一落,猛然朝前走去數步,瞬間貼近吳見陵,根本不給他反應機會,徑直一掌拍中丹田,掌中氣機寸勁,寸寸炸裂。

吳見陵直接吐出一口鮮血,周身靈力潰散,消失在了石階之上。

陳長安眯著眸子,對石階之上的兩人笑了笑,“兩位可都是看見了,是他先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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