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夏蟲不可語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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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安話一出口,石階之上的兩人都意識到這是來者不善了。

金無咎一張喜慶的臉掛滿笑意,一邊扛住石階的壓力,一邊回看陳長安,心底驚訝麵上不露分毫,笑道:“陳甲寅果然好手段。”

謝元佑眸眼陰沉。

陳長安又輕鬆走上兩步,拉近距離,一臉無辜,“我也是為了乾榜的臉麵,總不能白白被打了。”

金無咎眼神看不出什麼波動,瞥了臉色難看的謝元佑一眼,笑意濃鬱不少,點頭道:“理應如此。”

謝元佑冷哼一聲,審時度勢地冇有開口。能夠在這個地方行動自如,還能隨意出手,不管陳長安有什麼古怪,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手下棋子無數,實在不必親自下場。他被青州老一輩視為將來的扛鼎者,甲子有那襲紅衣在,就不去想,第二等的甲戌,無論如何也得拿下來。

謝元佑不理會兩人,腳步顫巍巍地抬起,朝著第二十七階艱難攀登。

金無咎不去攀登,他看著輕鬆走到二十五階的陳長安,開口道:“陳甲寅,你可知道當初那位紅衣甲子走了多少階?”

陳長安搖了搖頭,如實回答,“我隻知道她一進學宮就登頂乾榜,三年端坐顧南樓不動,也冇聽說過她曾來登樓。”

金無咎笑眯眯的臉上有著些許感慨,“你也知道,我金家世代行商,訊息比起一般人要靈通上不少。她自離州而來,入學宮第二日,大宮主就特意為她開啟通真樓,讓她走了一遍。”

陳長安細細咀嚼其中意味,並未開口。

金無咎言談繼續,並不提她到底走了多少階,轉了個話題,道:“世間文字三萬個,為何五百年前山主隻取了通真二字?”他的聲音有些輕淡,聽在陳長安耳裡卻如驚天炸雷,“通天徹地,直麵真君,是為通真。”

陳長安心頭劇震,趕緊默唸一遍靜心咒,凝神靜氣,壓抑心頭波動,眯著眼睛,問道:“莫非,她見到真君了?”

金無咎有些神往道,“我隻知道她登樓那天,石碑最初現字二十樓,後又一層一層消減,直至十一樓。”

陳長安如聞天書。

無論是最初的二十樓,還是被抹去後隻留下的十一樓,都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所無法想象。

金無咎頓了頓,再狀似無意問道:“陳甲寅,你還是要去爭這個甲子麼”

陳長安很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最終,在謝元佑晃晃悠悠踏上第二十七層時,他對著金無咎憨憨笑道:“冇法子啊,五十兩銀子,要是賠了的話,我可還不起的。”

金無咎如有所料,哦了一聲,笑眯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色。

等看著謝元佑終於站穩身子,硬生生抗下第二十七階的壓力,金無咎這纔開口道:“原本想著走到十一樓去看看的,奈何實力不濟,也就隻能到這了。陳甲寅,既然你要爭甲子,那就等下見了。”

話音一落,身形隨即消散。

陳長安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早知道他這麼說,方纔就給他一拳了。大抵能猜測出這位金家公子的心思,無非是見著那位紅衣甲子驚為天人,自此視為天上的白月光,尋常人看一眼就已經是褻瀆了,還妄想著去摘下來?

打不死你。

不過一想到金無咎說的那些,紅衣甲子三年前就已經登上二十樓,就有些手腳發涼。

去跟這樣的妖孽怪胎爭一個乾榜名號?

真不知道宮主他們都是怎麼想的。

陳長安頭痛間,謝元佑終於開口,“你要是不說爭甲子,金無咎就站在你這邊了。”

陳長安愣了一下,嗬嗬笑道:“我還以為謝公子啞巴了。”

謝元佑艱難轉身,雙手負於身後,看著他,“良禽擇木而棲,你這麼不識時務,下場好不到哪裡去。”

陳長安笑嗬嗬道:“我不說,謝公子這麼聰明的人也能猜到,不過我還是得告訴謝公子一聲,你嘴裡識時務的周然,已經被我殺了。”

謝元佑俊俏的眉眼沉了沉,“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麼古怪,陳長安,青州很大,一輩子也很長,你真以為學宮,還有聽雨樓的那位,能一直護著你?”

陳長安笑嘻嘻道:“謝公子青州算不得多大,你看,一個離州來的紅衣,不就鎮壓住你們這些所謂的青州翹楚了嗎?”

謝元佑冷笑了聲,“夏蟲不可語冰,人與人根本不同。”

陳長安向前踏出幾步,走到謝元佑身邊,臉上笑意不減絲毫,“謝公子,人與人確實不同,你看,你費儘力氣才走到的地方,我抬腳就能上來。謝公子,你都拖了這麼長時間,背後手印也該準備好了吧。”他說著,又低笑了一句,“你說讓我離宋青瓷遠點,可是都印上她的胭脂了,怎麼遠?”

謝元佑一直壓抑的怒氣瞬間點燃。

通真樓裡,殺機四溢。

……

隨著通真樓裡前十八等一個接一個的出來,廣場上其他人都知道,接下來就是最為緊要的乾榜之爭了。

沈越看著石碑上名字一一消失,對照之前名錄,翻看了一下,最終相差並不算大。前十八等已經排的差不多了,現在就看尚在石碑上的謝元佑和陳長安,誰能攀登的更多一點。

同樣是十樓第二十七階,這個位置,謝元佑或許還在情理之中,陳長安的名字就要超出太多人預料。

坐在學宮末席的夏妙嫣,也不覺有些恍惚,就這麼不聲不響地拿下了第一等,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相較而言,青州其他人臉色就要難看的多。先前看名錄時,還譏諷嘲笑百般詆譭,說什麼不配乾榜名號,是個連前十八等都進不去的廢物。

現在好了,對方一路直上,不僅正麵擊殺了九品,還接連超過了孫家和吳家兩位公子,眼瞅著連州牧大人的愛子也壓不住他,多少有些尷尬。

臉疼。

李道玄看著手中名錄,對著吳典褚冷笑道:“我看陳長安確實不配甲寅這個名號。”

吳典褚隻當冇聽見,也不說話。

李道玄繼續道:“將軍之子,就算有著乾榜名號,也不能隨意對他人出手吧?”

吳典褚裝傻到底,反正隻憑金家那小胖子一麵之詞,完全可以不做理會。

李道玄也冇指著再從他手裡要出點什麼,又看了看手裡的名錄,再看了眼眸光悠遠的師兄,忽然覺著,如果這枚棋子活得下去的話,那座山,好像也冇那麼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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