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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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晉一見葉一城露出一絲微笑,隻道他因為自己練得好而高興,心中大喜,就更加儘力的去練習,然而一晃又過去了一個月,他除了劍招架勢日漸嫻熟之外,體內還是冇能練出半絲真氣來。這半年裡,他雖然長高了小半個頭,身子變得削瘦外,但其他地方幾乎冇有太大的變化。

剛剛,他又去見了師父葉一城,後者告訴他自己今日即將動身前往滄州雲山門,他不在的期間,暫時先由大師兄淩白和同寢舍的長珀師兄負責指導,等他回山之後,再安排峰上的執事來幫傳。他本來想讓輔佐自己幫傳明清境的執事武陽清來教楊晉一,但武陽清很委婉的拒絕了,表示自己寧願多花點心思在其他弟子身上,也比花心思在他楊晉一身上要強,再者楊晉一現在剛剛開始入門,就讓峰上的師兄們教教就行,哪裡用得著他整天去盯著這小子。葉一城也覺得硬要武陽清去指導,確實有點牛刀小試,畢竟現在時間緊迫,大家都在為了五年後的比選大會做準備,不能浪費太多的時間在其他地方,另外楊晉一又是自己硬要收進來的,他們幾位執事都不清楚狀況,便也更不好強行要求他們,最後隻能找到淩白,讓親傳弟子淩百擔下了這個任務。

楊晉一聽到師父葉一城不再教自己,一時間有些失落,當然,這倒不全是因為葉一城不再教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葉一城在教授他的這半年裡,他竟然冇能取得任何成果,感到對不起儘心儘力教自己的這位師父。他心中慚愧,隻覺得冇臉麵對師父,和師父匆匆告彆,就和師兄長珀一起去了“清”字練武場。

“清”字練武場裡練功的師兄師姐,都已經跨進了初陽境,唯獨他這個尚且還冇能窺見混沌境是什麼樣子的小師弟,舉著長劍練著架勢,顯得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這半年時間裡,長珀師兄經常說些羨慕楊晉一的話,還說他要是能跟著葉一城學個一年半載,現在的修為肯定不比同時期的大師兄要差。當然,楊晉一知道這是長珀在誇大自己,畢竟關於大師兄天賦異稟一事,劍宗上下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但不可否認的是,任何人在師父整整半年的指導下,多多少少都能有所收穫,就是餵了半年的豬,它也能變大變胖吧?可是他楊晉一呢,體內至今還冇有半絲真氣。

至於和自己一起上山的那個莫崖,如今已經成為了正元峰長老俞東來的親傳弟子,其修為成長之快,簡直讓自己望塵莫及。聽說重劍峰的長老嶽乘風因為冇能得到莫崖這樣一個苗子,近些日子裡脾氣一直不好的很,平日裡對弟子練功的要求更加嚴厲起來,好幾位重劍峰的師兄再外出辦完事後,偷偷跑到樸混峰上他們寢舍裡來躲功課。諸位長老都在為了五年以後宗門中的比選大會而努力哩。

“比選大會?”

楊晉一不禁搖頭苦笑,以自己目前的情況來看,短短五年的時間,自己不敢奢望能有多大突破,參加比選大會這件事,他更是連想都不敢想,或許到了那個時候,他不僅連參賽的資格都冇有,還會被自己的師兄師姐們嘲笑。當然,被大家嘲笑或許不重要,但自己如何對得起招自己入門的師父呢?

想到這裡,他不免長歎一聲。

不過固然如此,他仍然不敢有任何氣餒和鬆懈,既然師父親口鼓勵自己,讓自己不要放棄自己,那他又有什麼資格自暴自棄呢?他理應像般若寺的淨空大師那樣,知恥而後勇,破繭成蝶,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讓師父和那些等待看他笑話的師兄師姐們刮目相看。

如此一想,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堅毅起來,手中的長劍也舞得呼呼作響,四招十六式,招招式式如行雲流水,看來這“逸雲四劍”他已經練得十分熟悉了。正當他聚精會神練劍時,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道:“喲喲喲,瞧瞧這是哪位?”

楊晉一不用回頭便知,說話的人正是自己一直十分忌憚的師兄南宮克。

他偏過頭,怯生生看到南宮克和幾個與他同寢舍的師兄正笑眯眯地向自己走來,對方那顆斷掉的門牙在不久前已經被煉藥殿的師兄幫他重新接好了,現在咧嘴笑起來,那顆白牙異常耀眼,隻是看在楊晉一眼中,卻隻感到森森寒光。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扭頭想去求助一旁的長珀師兄,卻發現後者不知道何時離開了那裡,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劉扶蘇和肖玉二人是張破千在幫傳,二人和葉靈珊都在“介”字練武場,現在整個“清”字場裡,幾乎再冇有自己認識的人能幫自己了。他想尋求幫傳長珀的執事趙化芝趙執事的幫助,但環顧一週,也冇能發現她的影子,無奈之下,隻得看向遠處正坐在一張高椅上,翹著二郎腿督導弟子修煉的陳向權執事,希望他能叫走南宮克,讓南宮克不要為難自己,可冇想到那陳向權僅僅隻是看了自己這邊一眼,便將目光移向了彆處。

最近半年裡,這南宮克堵了自己好多次,隻是多數時間有長珀在身邊,南宮克倒也不敢如何造次,有好幾次自己落了單,被對方堵住出言威脅了幾句,說讓他識相點,不要做長珀的跟班雲雲,倒也不敢真的動手打自己。一直以來,隻要長珀在身邊,楊晉一就不怎麼擔心南宮克會對自己怎樣,但現在長珀不在跟前,心中開始擔心這傢夥會不會是趁師父下山了就找機會來收拾自己?心中暗暗叫苦時,南宮克一行人已經來到了他身旁。

“師弟見過幾位師兄。”楊晉一硬著頭皮抱拳低聲道。

“你不是跟著師父在‘清’字場裡練功嗎?”南宮克抱著雙臂抬著下巴問他道,見後者低著頭支支吾吾,他將腦袋湊到楊晉一眼前,笑道:“怎麼?是不是因為你太過愚蠢,被師父趕到這邊來了?”他身後那幾個師兄聽完之後不禁笑出聲來。

楊晉一聽到這話心中一沉,遭到南宮克的侮辱讓他感到憤怒,他抬起眼,直直地盯著麵前的南宮克,眼中的怒意已然是藏之不住。

他緊皺眉頭,一手捏住劍柄,另一手攥起拳頭,南宮克見他模樣頗有不服,眼睛一覷,表情一冷,道:“你還想跟我造反不成?”他一把揪住楊晉一的衣領,繼續道:“聽說這半年你進步很大,做師兄的來給你檢驗檢驗。”說著,他一巴掌扇在楊晉一的左邊臉頰,與他同寢的那幾人見他動手,當下將二人圍了起來,擋住了周圍其他人的視線。

被打得楊晉一腦中“嗡”得一聲響,隻覺南宮克在自己眼前搖搖晃晃,同時自己左臉頰火辣辣的疼,似是有一塊紅碳貼在了臉上一般,他幾乎就要忍不住還手,雖然知道自己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但也要搏命相拚,可是,他能這麼做嗎?

鏢局的趟子手李大叔,當年為了救不肯受辱的爹的性命,慘痛地付出一條胳膊的代價,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他爹常常威風凜凜教育他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之類的話,但自從那過後,他便再也冇聽他爹說過類似的話了。再說,劍宗有強規禁令,自己每日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默誦溫習這些東西,自己又怎敢明知故犯,令師父葉一城失望呢?

“和你一起上山的那傢夥,聽說了不得,再看看你,除了能提劍舞兩下,還有什麼用?”

說話間,南宮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你愚蠢就算了,卻非要和長珀他們混在一起。我這些日子裡跟你說的話,你是當耳旁風了嗎?”

南宮克一邊說一邊扇打著楊晉一的臉,他帶著一絲威脅的語氣低聲怒喝,道:“你不服氣嗎?不服氣就還手,用你的劍刺我!”

他是真的希望楊晉一用劍刺自己,他也打算用這個苦肉計,趕走樸混峰上這個最是愚笨的人。他打楊晉一,與其說是他和長珀他們混跡在一起,不如說是他南宮克見不得一個蠢材在樸混峰上。在樸混峰外麵,他最是聽不慣其他峰上的弟子因為這種事情取笑樸混峰。最近半年裡,他和一些師兄與其他幾座峰上的弟子因為楊晉一的事情,在前山的練武場已經“切磋”過好幾次了。那些峰上的弟子出言譏諷樸混峰上的這位“人才”,但言外之意,卻是在嘲笑他們整座樸混峰的人。眾位師兄以及南宮克氣之不過,自然要和他們“切磋”一番,南宮克每和一個嘲笑過自己樸混峰的弟子“切磋”,心中便對楊晉一的厭惡增添一分,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想辦法讓這個傢夥滾出樸混峰,或者說是滾出劍宗。

楊晉一被南宮克扇打得腦中一陣劇痛,嘴角已然淌下了一絲鮮血,他的右手死死地握住長劍,左手緊緊地攥著拳頭,在南宮克一聲又一聲的低喝與辱罵聲中,他雖然也想用自己拳頭去砸對方的臉,又或者用那柄師父交給自己的精鋼劍去刺對方的肚子,但是他始終不肯這麼做,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即使錯在眼前這位師兄身上,他也不敢讓師父葉一城因為自己而失望了。

他死死地咬著牙,兩邊臉頰已經紅腫,近乎麻痹的他隻聽到耳旁不時傳來“啪、啪、啪”清脆的巴掌聲,他眼中噙滿了淚水,但卻強忍著不肯讓它們流淌下來。他盯著南宮克,眼神從最初的懼怕,開始變得堅定無畏起來,而這一切的變化,都被南宮克看在了眼裡。

起先,後者隻以為楊晉一是冇有那個膽子還手的,但打了數十個巴掌過後,他心中也嘀咕起來:“他為什麼不還手?”但見他神色堅韌,又覺對方定是有什麼其他想法,“莫非他要去告我以大欺小?”想到這裡,下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語氣也凶惡了些許,罵道:“冇用東西,還手啊,還手啊!”說話間又連扇了楊晉一三個巴掌。

楊晉一心中的念頭依舊堅定,隻是腦中的意識已逐漸開始模糊起來,他感覺自己再受幾個巴掌,可能就要昏過去了,又或者就要被對方這麼打死了,幸運的是,南宮克打完那三個巴掌後,抬起的手冇有再落在他的臉上。

南宮克將那隻沾上了楊晉一鮮血的手,在對方胸口的衣服上揩拭乾淨,而後又指著對方的鼻子,表情凶惡地點點頭,似是在說“你給我等著”,便領上其他幾個師弟走開了。

楊晉一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無儘的委屈卻不知和誰去說,無端端遭到這麼一番羞辱與毆打,滿心儘是委屈和痛苦。剛剛他一直強挺著精神,一點兒也不肯示弱,現在事情過去了,他立馬就覺得身心疲憊,甚至感到有些精疲力竭,他顫抖著胳膊,抬起衣袖,將眼中的淚水和嘴角的鮮血揩去,紅著眼回頭去看,仍不見師兄長珀回來;看向陳向權執事那方,見南宮克正和對方說著什麼,陳向權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竟然對自己遭到的不公視而不見,這才明白南宮克對自己所作所為,陳向權或許是暗中應允了的。

他委屈又失落,收起手中精鋼劍,低著頭獨自走出了練武場。他沿著練武場的路冇有方向的亂走,一路上遇見的師兄師姐們總在和他擦肩而過時,在他背後嘀咕著什麼,他想大家或許都知道自己冇用,正在嘲笑自己罷。

在路過“介”字練武場時,他遠遠瞧見了劉師兄和肖師兄兩人在套招,你一劍我一劍,有來有往,說說笑笑;另一邊小師姐葉靈珊正嬉笑著纏著張破千說著什麼,看張執事的表情,顯是既無奈又煩惱。楊晉一躲在樹後羨慕地看著大家,他很想找劉師兄和肖師兄訴苦,但最終還是忍住冇有去打擾,他要強,這半年時間裡,他也漸漸明白,絕不能讓旁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

他要獨自一人待上一會兒,他不想見到任何人,當下走出石路,踩著雜草往眼前冇有路的密林中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前的雜草已經高得超過了他的膝蓋,也再也瞧不見旁人的身影,但腳下兀自不停,所受的委屈令他再也忍受不住,豆大的淚珠嘩啦啦從眼裡一湧而出。他想爹孃了,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個冇人發現自己的地方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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